《大雅》

雅训恐已不其确义

汉儒释“雅”一字义者,很异说。但不使人感觉涣冰释。章太炎先生《〈雅〉〈雅〉说》,取《毛序》“雅者政”义,本《孟子》“王者迹熄《诗》亡,《诗》亡《春秋》”说,雅字即是迹字,虽有若干言语的牵引,但究竟说不断的证据。又章君说篇引一说曰:

《诗谱》云:“迩及商王,不风不雅。”则称雅者放周。周秦同,李斯曰:“击瓮叩缶,弹筝搏髀,呼乌乌快耳者,真秦声。”杨恽曰:“本秦,秦声,酒耳热,仰拊缶,呼乌乌。”《说文》:“雅,楚乌。”雅乌古同声,若雁与,凫与鹜矣!、雅者,其初秦声乌乌,虽文节族,不变其名,雅者非其本。

此说恐是比较最有意思的一说(此说何人,今未遑考)。《雅·鼓钟》,“雅南”,一篇诗应该是南国所歌,南是名,或雅一词有方,或者雍州声流入南国因光者称雅,南国乐,普及民间者称南,未知。不现在我未找确切不移的证据,且雅字解释存待考了。(《论语》“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雅字,何解,亦未易晓。)

《雅》的代

《雅》的代有强固的内证。吉甫是仲山甫、申伯、甫侯同的,《崧高》《烝民》证。《崧高》是吉甫申伯的,其卒章曰:“吉甫颂,其诗孔硕,其风肆,赠申伯。”《烝民》是吉甫仲山甫的,其卒章曰:“吉甫诵,穆清风,仲山甫永怀,慰其。”仲山甫是何人,则《烝民》中又说清楚:“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史记·齐世》:

盖太公卒百有余年(按年应岁,傅说谓公卒百有余岁),子丁公吕伋立。丁公卒,子乙公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按,哀公前齐侯谥殷制,则《檀弓》五世反莽周说,未信)。哀公纪侯潛周,周烹哀公立其弟静,是胡公。胡公徙薄姑周夷王,哀公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与其党率营丘人袭杀胡公立,是献公。献公元年,尽逐胡公子,因徙薄姑治临菑。九年,献公卒,子武公寿立。武公九年,周厉王奔彘,十年王室乱,臣行政,号曰共,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厉公无忌立。厉公暴虐,故胡公子复入齐,齐人立,乃与攻杀厉公,胡公子亦战死。齐人乃立厉公子赤君,是文公,诛杀厉公者七十人。

按,厉王立三十余年,奔彘,次年共元年。献公九年,加武公九年十八年,则献公元年乃在厉王世,胡公徙薄姑,在夷王,或厉王初,未尝不合。周立胡公,胡公徙薄姑;则仲山甫徂齐城东方,在此,即此。至献公徙临菑,乃杀周所立胡公,周未必更转城临菑。《毛传》“城彼东方”“薄姑迁临菑”,实不徙薄姑。此两亦甚近,不在夷王,即在厉王初,此外齐无迁,即不更他仲山甫城齐。,仲山甫厉王人,彰彰明显。《国语》记鲁武公括与戏见宣王,王立戏,仲山甫谏。懿公戏立,在宣王十三年,王立戏鲁嗣必在其前,是仲山甫及宣王初年老臣。(仲山甫又谏宣王料民,今本《国语》未纪年。)仲山甫何人既明,与仲山甫同参朝列的吉甫、申伯代亦明,一类称颂的诗,亦在夷王厉王矣。一类诗全不是追记,就文义及断言。《烝民》一诗是送仲山甫齐行,故曰:“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吉甫诵,穆清风,仲山甫永怀,慰其。”真是我及见最早赠答诗了。

吉甫仲山甫同,吉甫又申伯同,申伯又甫侯一并称,又召虎同受王命(皆见《崧高》),则一些诗及厉,及宣,一些人约是共行政臣。即穆公虎在彘乱曾藏宣王其宫,其子代死,代更显了。所《江汉》一篇,在厉代,宣世,其中王,厉王,宣王。厉王曾楚王号了,则南征北伐,城齐城朔,薄伐𤞤狁,淮夷辅,固无不属厉王,宣王反是败绩姜氏戎,又丧南国人。

、《雅》中那些耀武扬威的诗,有些在宣,有些定在厉,有些或者是在夷王的,既此明显,何《毛叙》一律加在宣王身?曰由太《诗》流传次序重了:前面伤的归厉王,面伤的归幽王,中间一段耀武扬威的归宣王。不知厉王王室虽乱周势不衰,今所见《诗》次序,是绝不全依的。即《雅·正月》中言“赫赫宗周,褒姒灭”,《十月》中言“周宗既灭”,此两诗在篇次中颇前,是一部《雅》,半变做刺幽王的,一切歌乐的诗、祝福词,做了刺幽王的。照例古书每被人移前些,、《雅》的一部被人移了些,由误《诗》次序全合代的次序。

《雅》终始

《雅》始《文王》,终《瞻卬》《召旻》。《瞻卬》是言幽王乱,《召旻》是言疆土日蹙思召公辟南服盛,两篇的代是显的。一类的诗是不追记的。至《文王》《明》《绵》《思齐》《皇矣》《武》《文王有声》《生民》《公刘》若干篇,有些显是追记的。有些虽不显是追记,《周颂》中不韵的一部文辞比较一,便知《雅》中些篇章必甚《周颂》中那些篇章。《武》《清庙》诸篇及康,则《雅》些诗至早西周中季。《雅》中已称商商,且云:“殷未丧师,克配帝。”全不是《周颂》中“遵养晦”(即“兼弱取昧”义)的话,乃平与诸夏共生趣了。又周母殷商,殷士祭周,俱引荣,则与康敌意已全不见。至《荡》一篇,实在说鉴戒己的,末一句已说明了。

《雅》不始西周初年,却终西周初亡世,数是西周一半的篇章。《孟子》说:“王者迹熄《诗》亡,《诗》亡《春秋》。”话《国风》算进是不合的;若但就《雅》《雅》论,此正所谓王者迹者,却实在不错。《雅》结束在平王,其中有平王的诗,《春秋》始鲁隐公元年,正平王四十九年。

《雅》类别

《雅》本是做乐的,则《雅》各篇类别,应乐类别定,我现在是不知些类别的了。若文词的质乐章的类别,恐怕是不通达的。但现在无奈何,且就所说的物不同,分析《雅》有几类,许借醒眉目。

甲、述德

《文王》《明》《绵》《思齐》《皇矣》《武》《文王有声》《生民》《公刘》九篇,皆述周祖德。不是些很早的文章,章句整齐,文词不艰,比《周颂》,顿觉代的不同。又称商国,全无敌意,且引商室甥,荣幸,必在平定中国既久,与诸夏完全同化。此类述祖德词中每含些儆戒的意思,《文王》。又《皇矣帝》一篇,文王在那见神见鬼,是“受命”一思最充满述说者,俨一篇犹太《旧约》中的文字。

乙、礼

礼辞,《雅》中最,在《雅》中有《棫朴》《旱麓》《灵台》《行苇》《既醉》《凫鹥》《假乐》《洞酌》《卷阿》九篇。

丙、儆戒

《民劳》《板》《荡》《抑》四篇。此类不必皆在周室既乱,《周诰》各篇固无一不是儆戒辞。

丁、称伐

《崧高》《烝民》《韩奕》《江汉》《常武》五篇皆扬蹈厉,述功称伐者,《常武》一篇称周王,余皆诵周臣者。

戊、丧乱音

《桑柔》《云汉》《瞻卬》《召旻》四篇,皆丧乱辞。其中《召旻》显是东迁语,日蹙国百矣。《瞻卬》应是幽王诗,故曰“哲妇倾城”,词中言政乱,未及国亡。《桑柔》一篇,《左传》芮伯刺厉王者,是刘歆所加。曰“靡国不泯”,曰“灭我立王”,皆幽王末平王初政象,厉王虽奔,王室犹强;共行政,不闻丧乱,犬戎灭周,云靡国不泯耳。《云汉》一篇,恐亦是东迁语,兵,继凶年,故曰:“降丧乱,饥馑荐臻。”《雅·十月》明言宗周已灭,其中又言“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故《云汉》或与《十月》同诗。

《周颂》目录+书签《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