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经》中本无“”字
《诗经》中“生”字,其法与今日无殊,不需举例,今但论“”字。《诗经》中“”字仅现《雅·卷阿》,其文云: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昄章,亦孔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百神尔主矣。
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纯嘏尔常矣。
笺曰,“弥终”,又曰,“乃使女终女命”。此固证郑所见《诗经》已字,此说实觉文义不顺。世所谓唯命者,实即今人所谓生命。此章本祝福语,所谓“俾尔弥尔”者,即谓俾尔终尔一生,固不终,则此处字必生字明矣。且此点金文证:
叔㑛孙父簋(啸·五五,薛一四·一二八)绾绰眉寿,永令弥底生,万年无疆。
姞簋(恪一一·二二,代六·五三)祈丐眉寿绰绾,永令弥厥生,霝终。
齐𦅫苢(恪二·二一,代一·六七)祈侯氏永命万年,𦅫保其身。……祈寿老毋死,保𫊣兄弟。求考命弥生,肃肃义政,保𫊣子。
《诗》所谓“弥尔”在金文中正“弥厥生”,其现全在祈求寿考吉语中。从此知弥生即长生,从此知《诗三百》中不特无论哲阮氏所附者,即一字本亦无(参徐中舒先生《金文嘏辞释例》,见《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六本)。
《诗经》中“令”“命”字
《诗经》中“令”字与“命令”一义无涉者,有列诸项:
(一)《毛传》“命令”缨环声者:
《齐风·卢令》“卢令令”。
(二)《郑笺》“脊令”雍渠者:
《雅·常棣》“脊令在原”。笺曰:“雍渠,水鸟。”
《雅·宛》“题彼脊令”。传曰:“脊令不舍。”
(三)《郑笺》训善者,或未明说,按其文义应与训善“令”一辞者:
《邶风·凯风》“我无令人”。笺曰:“令,善。”
《雅·蓼萧》“令德寿岂”。
《雅·湛露》“莫不令德”。笺曰:“令,善。”
同,“莫不令仪”。
《雅·十月》“不宁不令”。笺曰:“不安,政教不善征。”
《雅·车》“令德教”。笺曰:“喻王有茂德。”
《雅·宾初筵》“维其令仪”。笺曰:“令,善。”
《雅·角弓》“此令兄弟”,不令兄弟。笺曰:“令,善。”
《雅·文王》“令闻不已”。笺曰:“令,善。”
《雅·既醉》“高朗令终”。笺曰:“令,善。”
同,“令终有俶”。
《雅·假乐》“显显令德”。笺曰:“嘉乐王有光光善德。”
《雅·卷阿》“令闻令望”。笺曰:“令,善。”
《雅·烝民》“令仪令色”。笺曰:“令,善。”
《雅·韩奕》“庆既令居”。笺曰:“庆,善。”(按此犹言善其善居。)
《雅·江汉》“令闻不已”。笺曰:“称扬王德。”
《鲁颂·閟宫》“令妻寿母”。笺曰:“令,善。”
因字义绝异,知其与令命字无涉。所有郑笺训善令字及其同类令字,在《诗经》本书皆原霝字,不令字,其证。
段所举“高朗令终”,笺其中“令”字训善者,即世所谓善终。此一吉祝辞,屡见金文,皆霝终,且有与令字同一器者。从此知训善令,在金文皆霝,与令绝不相混,亦不相涉。:
𣪕(啸·五一)万年无疆,霝终霝令。(按世通行字写,“令终令命”。)
微䜌鼎(薛一〇·九四)屯右眉寿,永令霝终,其万年无疆。(世通行字写“永命令终”。)
克鼎、(恪五·五)眉寿永令,需终,万年无疆。
颂鼎、(恪四·二三)万年眉寿无疆,臣子,霝终。(按此祝已福,非祝子福,犹云服臣王,保首领㽙臣连读。)
据此,《诗》中训善令字古皆平声霝,不声令。人既命字代令字,乃令字代霝字。故凡此训善令字皆剔,其与命令辞意无关。兹更图明:
图仅表示今本《诗经》金文书式体转变,非全数此。“灵雨既零”,灵字未改写令。“公令”,令未改写命,是。
此训善令字既剔,则知今本《诗经》中令字存原义者,仅有两处,未改写命字:
《齐风·东方未明》“公令”。章言“公召”,则令即召,即命。
《秦风·车邻》“寺人令”。笺曰:“必先令寺人,使传告。”此外皆命字,动名无别。(霝冬即令终,宋人已此释金文。王怀祖先生更证明,见《广雅疏证》卷一“灵善”及卷四“冬终”条。《诗》笺训善令字原霝,段茂堂已揭,见《说文》令字注。)
《诗》中所有动命字:
《雅·车》“王命南仲”。
同,“子命我”。
《雅·采菽》“子命”。
《雅·崧高》“王命召伯”。(三见)
同,“王命申伯”。
同,“王命傅御”。
《雅·烝民》“王命仲山甫”。(再见)
《雅·韩奕》“王亲命”。
《雅·江汉》“王命召虎”。(再见)
《雅·常武》“王命卿士”。
同,“命程伯休父”。
《周颂·臣工》“命我众人”。
《鲁颂·宫》“乃命鲁公”。
命王。
《鄘风·定方中》“命彼倌人”。
命君。
《雅·绵蛮》“命彼车”。(三见)
《雅·抑》“匪面命”。
泛言命在者。
《雅·文王》“帝既命”。
《雅·明》“命此文王”。
同,“保右命尔”。
《雅·假乐》“保右命”。
《商颂·玄鸟》“命玄鸟”。
同,“古帝命武汤”。
同,“方命厥”。
《商颂·殷武》“命辟”。
同,“命国”。
命。
《诗》中所有动词变名词或形容词命字,:
《郑风·羔裘》“彼其子,舍命不渝”。(据惠栋、戴震、王国维诸氏说,舍训释,命则君王命,《郑笺》失。)
《雅·采芑》“服其命服”。(笺云:“命服者,命将受王命服。”)
《雅·卷阿》“维君子命”。
《雅·烝民》“明命使赋”。
同,“纳王命”。
同,“肃肃王命”。
《雅·韩奕》“韩侯受命”。
同,“无废朕命”。
同,“朕命不易”。
同,“先祖受命”。
《雅·江汉》“召祖命”。
王命,或泛言在者命。
《唐风·扬水》“我闻有命”。
《雅·抑》“谟定命”。
亦在者命一义,引申政令。
《雅·十月》“命不彻”。
《雅·宛》“命不又”。
《雅·文王》“其命维新”。
同,“帝命不”。
同,“假哉命”。
同,“命靡常”。
同,“永言配命”。(又见《武》)
同,“骏命不易”。
同,“命不易”。
《雅·明》“有命既集”。
同,“有命白”。
《雅·皇矣》“受命既固”。
《雅·文王有声》“文王受命”。
《雅·既醉》“景命有仆”。
《雅·卷阿》“尔受命长矣”。
《雅·荡》“其命辟”。
同,“其命匪堪”。
同,“命倾”。
《雅·云汉》“命近止”。(再见)
《雅·江汉》“文武受命”。
同,“周受命”。
《雅·召旻》“昔先王受命”。
《周颂·维命》“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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