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工：（像是说给妻子听，更像是言语）今是历九月十五吧？月亮明晃晃的，森森的、冷冰冰的，照房子，像我的村那爬满了蝎子、挂满了蝙蝠的山洞……酒，怎越喝越冷？我身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改集中供暖，锅炉房该加压试水啦。卡车拖着明晃晃的煤块子深更半夜进院子，轰隆，轰隆……煤块子堆了山。鼓风机呜呜吹着，炉膛的火轰轰响了，炉门一，亮耀眼啊，烤皮又痛又痒，舒服，铲一锹煤，我一转身，一伸臂，唰，燕儿似的，煤块飞进了炉膛，像燕儿飞进了窝。煤被烧冒了焦油。汗珠冒了，毛孔涨了，就像六月在锄高粱一……真像那喇叭吆喝的，“辛苦我一，温暖千万”……（喝干一杯酒，猛拍桌子）偏他妈的改集中供暖！说什烟囱冒黑烟污染环境，我村户户的烟囱一三遍冒黑烟，见污染了环境。比城的蓝，水比城的绿，人比城的人结实，连苍蝇蚊子比城的头。集中供暖了，烟囱不冒烟了，不照乌烟瘴气吗？水不是一股化味儿吗？人不是一板着脸像死了娘一吗？（瞧一眼妻子，妻子继续弹琴，又倒一杯酒）集中供暖，砸了我的饭碗，我×你祖宗集中供暖！（喝酒，捶桌，低头，俄顷，又抬头，神往）九月老秋，高粱红？红了，早红了，收回了，连头高粱新酒烧了……棉花白了吗，白了，全白了，白花花一片一片又一片，像雪漫了，闺女媳妇，摘棉花，唱着歌，左一，右一，左右弓抓……瓜呢？瓜刨回了，红皮的，白皮的，红瓤的，白瓤的，葱，蒜，白菜，红萝卜，红辣椒，肥猪，黄牛，黑驴，老娘扛着光腚的娃娃，头扎着辫儿……偏他妈的集中供暖。集中供暖，砸了饭碗。我算是干什吃呢？不不集中供暖，我给你白干行不行？行不行？！
锅炉工：（摇摇晃晃站，醉眼蒙眬）我问你哪！你聋了吗？你哑了吗？
锅炉工：（趔趄钢琴前，硬着舌头）谁让你集中供暖？（钢琴教师继续弹琴，锅炉工猛掀翻琴盖，压住了的双手）不不集中供暖？！
锅炉工：（扑跪在钢琴教师前。忏悔）阿静——不不不，你不让我叫你阿静了——不你，我是混蛋，我该死，我压坏了你的手了（他拿钢琴教师的手）。
钢琴教师：（冷冷）放。
锅炉工：（忏悔）我混蛋，我帮你揉揉。
钢琴教师：（冷酷）放。
锅炉工：（讪讪缩回手，抽了己两嘴巴）我认错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锅炉工：求求你，给我找工吧，再闲，我疯了……
钢琴教师：（从衣袋摸钱，扔锅炉工面前，冷冷）是咋晚教琴挣的。
锅炉工：（盯着那几张钱，像盯着毒蛇一，他的尊受巨伤害。站，狂暴）我他妈的算是什？男人吗？不是！是人吗？不是！我连条狗不。
钢琴教师：（冷冷）收你那点怜的尊吧。男女平等嘛。年在农村，你养活我，现在，我养活你。
锅炉工：（痛苦）我息啊，靠老婆养活……不，我不干，我是男子汉丈夫，我己养活己，我不但养活己，养活老婆，我不让你半夜三更教人弹琴，我你坐在舒舒服服弹琴！（软弱）求求你了，建国说说，帮我找工吧，什苦我吃，什罪我吃，什罪我受，掏粪行，背死尸行，求求你啦……
钢琴教师：（冷冷）别吵了，你不掏粪，更不背死尸，我求你别吵，别闹。
锅炉工：（沮丧）实在不行，我就回吧……我知我挡了你建国的路……
钢琴教师：（中泛一丝温情）算了，别说些的了。
锅炉工：（冲动）我明就找建国。
钢琴教师：你他我吗？！（身拿脚盆倒水，鞋洗脚）
锅炉工：就让我给你洗脚吧。
锅炉工：（蹲在妻子面前，妻子洗脚）咱，孩子吧……我干不了别的，在老婆孩子吧。
钢琴教师：（冷漠）我有生育力。
锅炉工：（冷笑）你瞧不我！（提高声音）你嫌我身低贱，你不愿我生孩子！
钢琴教师：（冷冷）我说了，我有生育力！
锅炉工：（跳，从抽屉摸两药瓶扔妻子面前）是什？你欺负我不识字？总有识字的人！你跟我结婚，就偷吃避孕药，你说是什维生素！
钢琴教师：（冷冷）养一孩子，每月1000元！你有钱吗？连你靠我养活！
锅炉工：（尖利）老子卖血！
钢琴教师：（讥讽）你有少血卖？
锅炉工：老子——
钢琴教师：你干什？
锅炉工：老子偷！抢！
钢琴教师：真偷抢，算你有息！
锅炉工：（恨恨）你——你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