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层 《红楼》本旨(7)

正钗、副钗、再副、三副……至八副止,共“九品”,仍是古代品人物的传统。“十二”表女(十二偶数、数最代表),“九”表众(九奇数、阳数最代表),故十二乘九等一百零八。一百零八是“情榜”的总数。

什非一百零八?是专《水浒传》唱台戏——你写一百零八条绿林汉,我写一百零八位脂粉英雄(秦卿语)。

就是雪芹书的意、目标,是艺术构思审规范。

每人给一“情×”的定品考语,是从明代冯梦龙的,冯是说专,搜编甚富,著有一书曰《情史》,又名《情宝鉴》。就是“情榜”所仿照的“范本”,因那书正是古写“情”的故分了细目,标“情贞”、“情缘”、“情”……

“情”,六朝人方特重此字此义。昭明太子编《文选》,创立了“情赋”一类目。“太忘情,愚不及情——情所钟,正在我辈”,已正是六朝王、谢名族一辈人的思言词。

书圣王右军《兰亭集序》说:“一觞一咏,亦畅叙幽情。”又云:“及所既惓,情随迁,感慨系矣。”

雪芹:“旨谈情。”

妙玉续中秋联句诗:“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芳情遣,雅趣向谁言?”

《红楼梦曲》的煞尾一支:“有恩的,死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空空人“抄传”了《石头记》,竟改题《情僧录》——名“情僧”。

“情僧”——又一千古首创奇文!

“情僧”是谁?

所,宝玉终究跳不“情榜”。他生死忠“情”,是谓“情圣”。

一部“冤”书

《红楼梦》有层面义,历史的,哲思的,文艺术的,德的,情的,灵慧的……有社的,政治的。综论另是一回,单论了却是综论的基础,有其“本体”,独一规格范畴。今讲的,是《石头记》全书中所隐含的一“冤”字。

讲“冤”义似乎是单论了,不,“冤”在《红楼》本身又是层面的。所谓“一言难尽”,是句实话。

雪芹的世是政治冤案。他本人是不人知解的冤人。他的书被人横加篡改割续,是一桩千古奇冤。他书中的人物——主在一群女儿的人命运,离歌泣、骇愕的“冤”字。

石头是卷“楔子”的角色,它被遗弃不,是冤字始。甄士隐无端遭火,一贫洗,受岳父的白眼蒙骗,是冤士。娇杏不听说贾雨村寄身破庙的寒儒,不觉望了他两眼,遂让贾雨村认“有意他”,是冤婢。冯渊与英莲,本身即“逢冤”“应怜”,不必再说了。全书冤,冤终——现存“八十回本”本晴雯结,就是冤结的明证。

此悟:书中众女群芳,无一不冤。所冤虽各异,含冤受枉人,则分明按——虽有显有隐,有巨有细,有直有曲,其冤者,总归一揆。

些女儿的“总领衔”(脂砚所谓“群芳”冠)宝玉,一生受的是“世人诽谤”(《西江月》)“百口嘲谤”(警幻评语),受谤者即遭冤者。宝玉乃是世一冤人。

再“十二钗”首元春的“判词”一句,就是“二十年辨是非”,是非不混,二十年一直在混,在辨——辨了有?不详。岂不是诸钗首的一冤案?

迎春屈死。探春因“庶”遭歧视。惜春似无冤,迫势,缁衣世,亦是一屈枉。

凤姐一生独支厦,力俱瘁,因犯被休,尽屈辱诬枉——众矢的,“诸罪所归”,那报应是不公平的。

湘云沦佣乞,巧姐落烟花,妙玉世同嫌愈妒,知被屈的场最惨痛。

“正钗”外,诸“副”是各有冤屈。平儿,鸳鸯,金钏,彩云……迹般般,是无辜受害女子。鸳鸯被诬与贾琏有“”,彩云(或彩霞)受疑与宝玉“相”……

林黛玉死,依拙意是与赵姨娘诬陷与宝玉有“不才”紧密相关。

儿,就剩宝钗与袭人,二位贤女久受评者贬骂,其冤又在何处?且听一解:一般人的理解是宝钗“害”黛玉,袭人“害”晴雯,两人阳贤险,众皆恶斥,不遗余力。假,则雪芹的书就立刻变了味,不再是“千红一哭”,是一半“红”哭;另一半“红”害了别人洋洋意满“笑”了。就是一无法回避的极其重的研《红》问题。

我,雪芹的书若是此一涵义,那就太俗气了,就谈不什“伟”了,雪芹的“女儿观”与精神境界就降低一不值重视与赞叹的怜步了。

请你重温一80年前鲁迅先生的话:

甚或谓者本书中无一人,因钻刺吹求,加笔伐。但据本书说,则仅乃实抒写,绝无讥弹,独身,深所忏悔。此固常情所嘉,故《红楼梦》至今人爱重,亦又常情所怪,故复有人不满,奋补订圆满。此足见人度量相远,亦曹雪芹所不及。

细玩段极关紧的论析,知其本由“钗黛争婚”、钗“胜”黛亡、续书补“撼”引的,那就是说“有人”钗、袭人险坏极——所先生进指:因此又变本加厉,遂谓雪芹“微词曲笔”,书中“无一人”了!

就是书中人物钗、袭的冤案——是芹书的又一层蒙垢积深的冤案。其根本关键全在高鹗伪续的篡改与歪曲雪芹的伟思与崇高的文化层次、精神世界。

既此,那雪芹笔的凤姐,被高鹗诬“一党”坏人,在前八十回中显敢敢,因贪图利,做了些错;又因贾琏的不给留有步,另立“新奶奶”,致逼害了尤二姐。但书文,所的“罪名”却是超了的错判恶不赦,尽犯“七”条的重案罪囚——所实质是一屈枉的难人尽明普遭仇视的冤者。

凤姐例明,则其余诸女儿,秦卿、林黛玉乃至红、茜雪、四儿辈,无一不是身遭不白冤人歧视恶待,横被骂名的屈枉者。细玩书文,不难尽领其旨。

此参悟雪芹的书因,层次虽,一腔不平气,感叹人生,悲悯万物,代他一抒其不平的冤愤,实重的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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