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层 《红楼》灵秀(3)

“两赋”的新哲思

雪芹是在认真探究“人”的本源本质,进行严肃的哲理思索,不是写“荒唐”“无稽”的“说”。他引女娲造人是其一例已。

有人问:他写的是女娲炼石,与造人何涉?就是不懂雪芹的明笔与暗笔分。他写“造人”是的暗笔:说男人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的,正是由娲皇抟黄土造人的神话暗暗接联炼石的文脉,岂此一无理?

但他“人”的本源本质有神话外的理解与阐释,他的一更重无比的哲新说是“正邪两赋”论。

“两赋”者何?是指人所生,不仅取决有形的“水”“土”形骸,更在所禀赋的无形的“气”,气才决定其本质情。此所谓“气禀”说。唐宋代,文者,皆已宣述此论,非雪芹所创,雪芹的“两赋”新说,虽源“气禀”说,但他的识解却与前人有着极重的差别。约略言,列三端:

一,的气禀论者,似称“机构分类法”:正气所生圣贤,忠孝,善良,颖慧;邪气所生则奸佞,邪恶,鄙贱,愚昧(参拙著《曹雪芹传》十一章,今不繁引)。雪芹意则不,他正、邪二纯气外,有一“合气”(与古人所谓“杂气”并非同义。似乎接近“间气”),即正、邪二气本不相容,但相逢所激生一新气——

生人,除仁恶两,余者皆无异。……清明灵秀,正气,仁者所秉;残忍乖僻,邪气,恶者所秉。……(邪气)偶值灵秀气适,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干……必致搏击掀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泄一尽始散。

是“两赋”气禀说本义的论述(二回)。

二,前人曾有“杂气”的名目,但那是最卑微鄙陋人所秉的,甚至连蚊蠓蚁蚤等细虫就是气所生物。雪芹则不——

使男女偶秉此气生者,则不仁人君子,亦不凶恶;置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气则在万万人——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态,又在万万人!

就是说在雪芹(借贾雨村口)评议中,“两赋”人,乃是极贵重的一“新型人才”,因那所谓的“乖僻邪谬,不近人情”,语虽贬抑,意则赞扬:新型人才方是人类的英华俊秀——与前人的“杂气观”正相反的识见。

三,前人的“气禀”论中的另一陋见谬识即是“气”决定了人的贵贱贫富的身价命途,是统治阶层制造“先合法论”。雪芹则又不——

(两赋人)若生富贵公侯,则情痴情;若生诗书清贫族,则逸士高人;总(纵)再偶生薄祚寒门,断不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奇优名倡。

他罗列了许由、陶潜、稽阮……又列了陈主、唐明皇、宋徽宗,又列了诗人词人,又列了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就表明,在雪芹的人物价值观中,些贵贱悬殊的人,是一的,“易皆同”的——人的才质并不受政治经济条件的割裂分离。所者何?因些是异珍奇的人物人才,他()是与庸人俗物相立的!

由此方晓悟:原,他所说的“乖僻邪谬,不近人情”,就是些世俗庸人新型珍奇人才不认识、不理解,世俗尺码称量他的“估价”。那两首“嘲讽”贾宝玉的《西江月》,字字是贬,句句是讥,骨子正是赞深褒,约归属雪芹告诉读者读此书“反面”的一义内吧。

此特异人才,不人识,不世知——是者雪芹一生的“惭恨”(“脂批”说“无才补,幻形入世”八字“便是者一生惭恨”,见一回)。

在我思史,难不是堪称“革命”的冒不韪的伟论奇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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