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层 《红楼》脂砚(2)

脂砚何人

脂砚斋的批《红楼梦》,不说,清初金人瑞批《水浒》、毛宗冈批《三国》、张竹坡批《金瓶梅》、陈士斌等批《西游记》一风气是有其直接关联的;不,脂砚斋究竟与金、毛、张、陈一流人有所不同。金、毛等人,是普通读者,就读者的“眼界”表意见;脂砚斋则不,他说创程有极密切的关系,我概说一:

一、脂砚斋不是说两不沾惹的人物,他的批不是说正文外的赘物,是被者本人说的一附加部分。“甲戌本”一回说:

空空人……遂易名情僧,改《石头记》《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因曹雪芹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目录、分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石头记》。

由此见,脂砚斋与金人瑞等人不同,他是经者本人承认且写入正文的批者。

二、由引文见,脂砚斋决定保留或改换书名字,是相重的情。像:施耐庵是决不让金人瑞(假二人同的话)决定他的说不“水浒传”三字名、或不“水浒传”其他名字的。

三、脂砚斋决定删削什正文。十三回回末一批说:

“秦卿丧香楼”,者史笔。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二件,嫡(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处;其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因命芹溪删。

又一条说:

此回十页,因删香楼一节,少却四五页。

见者创,他却参加了决定的意见,十四五页长的一回书,删剩了十页。

四、脂砚斋全书的“凡例”,章回前的总评。由“甲戌本”、“庚辰本”、“戚本”三本,有些回前回的总评,是三本共通的,墨笔,位一致。(至“戚本”所独有的回前回总评,不无脂砚手的一。)但其中又有几条在“庚辰本”是写眉批的,并且有的末尾有“己卯冬夜”“丁亥夏畸笏叟”字的,见些总评,就是脂砚的手笔。普通本子一回头一段:

此书卷一回:者云,因曾历一番梦幻,故将真隐,撰此《石头记》一书……

在“甲戌本”是回前总评,误入正文的,但一段就接联“凡例”的文字直连一气写,口气内容一;又“凡例”有云:

又曰《石头记》,是譬“石头”所记……此书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审其名则必系金陵十二女子,通部细搜检,中女子,岂止十二人哉;若云其中有十二,则又未尝指明白系某某极至……

不是者己的语气,应该亦即脂砚斋一人手笔。

五、脂砚斋抄录、校定文字。“甲戌本”说“脂砚斋抄阅再评”,“庚辰本”说“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清”,是脂砚抄录、校定文字的说明。

六、脂砚斋掌握全书残缺及未定情况,提示者进行弥补或决定。“庚辰本”七十五回前曾记:“缺中秋诗,俟雪芹。”“俟雪芹”就是他补的意思。十七回前有一条记:“此回宜分二回方妥。”此皆脂砚参加意见的明证。

七、脂砚斋替书中难懂的典故(《芙蓉诔》),谐音隐义的廋语(每一人名名的解释),重名物的涵义,与文字情节有关的意匠,注释说明。说明他的批不是普通读者的“眼界”泛泛的议论,确实具有“说正文的附加部分”的质。

八、脂砚斋不表明“有深意存焉”“深意他人不解”“惟批书人知”“瞒不批书者”“又瞒官”一类的意思,其所谓别人不懂的、被瞒的含意何在,又不明说,说明有他者己明白其中的原故。又根据最一例,他是批者,称读者“官”,显见他不是读者居,是与者站在一、面向“官”讲话的。

由八条,致见脂砚斋的身份;他在追悼曹雪芹的一条批说:

今惟愿造化主再一芹一脂,是书付(即副字俗体,批中例甚;原误抄何)本,余二人亦快遂九泉矣!

由口气,足见脂砚斋是隐部分者居,往往与者并列的。我果说《红楼梦》的创业,或或少存在着脂砚斋的劳动,话许不分。

那,位重的脂砚斋是谁呢?了帮助我研究《红楼梦》,不不他加注意。我尝试摸索一。

刘铨福跋“甲戌本”,曾说:

脂砚与雪芹同人,目击,故批笔不从臆度。

他注意脂砚其人,不一切是云,他无法知脂砚是什人。脂砚与雪芹的关系,那般密切,又岂止“同人”已呢?最早提脂砚斋的,算思元斋(裕瑞,著《枣窗闲笔》)。他说:

曾见抄本,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研斋批语,引其年甚确;易其名曰《红楼梦》。

裕瑞生不晚,是《枣窗闲笔》是部很晚的书,年虽不考,但书内评及七续《红楼梦》《镜花缘》,知已是嘉年代的东西,离雪芹生却很远了。者论高本四十回续书,推崇雪芹原,斥高氏续貂及“续梦”流的恶劣,极淋漓透彻,眼光犀利,实是《红楼梦》考证辨诬一人。但惜他提关雪芹的掌故,不免望风捕影,不尽靠住!单就此处所引数语言,其中即有错误。脂砚斋本是恢复“石头记”一名的人,他却说是由脂砚易名《红楼梦》,其谬知。他说曾见抄本带脂砚斋的批,该不假,但他知“卷额”眉批是“脂批”,不知句双行夹注批更是“脂批”。他说脂砚是雪芹的叔叔,其立说因,约在他所说的:

闻其所谓宝玉者,尚系指其叔辈某人,非己写照。

他既相信了传“闻”,又见脂砚与“宝玉”同口气同辈数,故此才说脂砚是雪芹的叔辈。他“闻”本身不是“传说”的一变相(称“叔传说”),转换,本质无殊,因此思元斋的推论说脂砚是“其叔”不是附谈。

其次,便是胡适的“考证”。他据了“甲戌本”的“脂批”,:“脂砚斋是同雪芹很亲近的,同雪芹弟兄很相熟。”因说:“见评者脂砚斋是曹雪芹很亲的族人……他概是雪芹的嫡堂弟兄或从堂弟兄。许是曹颙或曹颀的儿子。松斋似是他的表字,脂砚斋是他的别号。”及至他了“庚辰本”的“脂批”,乃又说:

现在我了此本,我相信脂砚斋即是那位爱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己。……“脂砚”是那块爱吃胭脂的顽石,其者托名,本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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