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有人生恨,从海棠无香《红楼》未完、狗尾妄续。我今效颦,列三恨——指罢《梦魇》的三点恨——
一是拆碎了七宝楼台。
南宋才人吴梦窗(文英)的词,文采奇丽,人所惊叹;便有人说“闲话”,说他的词像七宝楼台,拆碎了不片段。
此乃嫉才,有意巧加贬词。
不服气的就反击:的楼台七宝,谁让你拆的?若拆碎,哪座楼台不是“片断”?何独梦窗惊才绝艳?岂非有意“找岔子”?
张女士偏将己一生最爱最迷的红楼绝,亲动手拆七零八落,“卸八块”(旧杂技戏法的一名色,将一活孩子“卸”零块)。
此一恨。
张爱玲在一部书中,讲的是拆改、添加;是女主角的故。唯独不讲全书中主角贾宝玉——他在的“拆迁添凑”中是怎的位、关系、感受,表现又有何变化,即随着信的量拆添生的相应“改写”“加文”,又皆何似?
我不信宝玉中人物“不感兴趣”,不信的创理论中是将宝玉置勿论的课题。
原因不解。此二恨。
《红楼梦》,考证、研究、索隐、猜谜、“挥拳”、吵骂……,所何?其中有理解认识争,观照鉴赏异。无论高层解悟是低层“热闹”,至少有其内感动享受的一方面:故?人的命运?书的意蕴?抑或文笔的优,境界的超逸……,总占其一项,方是理。
但是,张女士此,又是一字不言,翻尽“全集”,难巧遇。
使最“着迷”、最陶醉的,底是什?
竟不知。此三恨。
随带着的是,承认了脂砚是女,是者幼相爱的亲人。又了批书人,书名即定《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此,岂无感受源,考证理?因,太重了。此即整红的一最核、最害的隐秘——“真隐”。难又真的漠不动、置弗论?我不相信。
真实何?无人解。
重的几点,闭口无音,却写了一本“九连环锁”的《红楼梦魇》,目的何在?创——此法?寻奥义,此新悟?艺术享受,由是在精神世界创造了一崭新的高价值的艺术?
不明白,答案。
我陪绕了无数的一回“蚁穿九孔”的圈子,终愧智低不悟有何益?
人间恨,此其一例耳。
尚说宝玉:“从锻炼通灵,便向人间觅是非。”是极。梦有魇,皆由寻,通灵者,正是投入人间己找了一“魇虎子”(注)。
不免兴叹,不免伤萦怀。
诗曰:
人间恨几重重,读罢奇书梦魇中。
底通灵何,不知何处问芳衷。
甲申清明佳节写讫
[注]魇,乡语“压虎子”,二字轻读,不知是否“虎”字。“压”即“魇”,不念y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