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颜生同那人进屋坐。雨墨在灯一，见他头戴一顶花儒巾，身穿一件零碎蓝衫，足穿一双无根底破皂靴头儿，满脸尘土，实在不象念书人，倒象无赖子，正思却他法，又见店东亲赔罪。那人：“你不必此。人不记人，饶恕你便了。”店东，颜生便问：“尊兄贵姓？”那人：“我姓金，名懋叔。”雨墨暗：“他配姓金！我主人才姓金呢，那是何等体面仗义。象他穷子，连银不配姓呵！常言说，姓金有金，一定穷断筋。我相公是他的。”又听那人：“领教兄台贵姓。”颜生通了姓名。金生：“原是颜兄，失敬，失敬。请问颜兄了饭了有？”颜生：“尚未。金兄了？”金生：“不曾。何不共桌食呢？二。”此，店二拿了一壶香片茶放在桌。金生便问：“你有什饭食？”二：“等饮食八两，中等饭六两，等饭……”刚说至此，金生拦：“谁吃等饭呢，就是等饭罢。我且问你，等饭是什肴馔？”二：“两海碗，两镟子，六碗，四中碗，有八碟儿。无非鸡鸭鱼翅子海参等类，调度的总合配口。”金生：“鱼是‘包鱼’呀是‘漂儿’呢？”二：“是‘漂儿’。”金生：“你说是‘漂儿’，那就是‘包鱼’。有活鲤鱼？”二：“活鲤鱼，是的，一两二钱银子一尾。”金生：“既吃，不怕花钱。我告诉你，鲤鱼不一斤的叫做‘拐子’，了一斤的才是鲤鱼。不独活的，尾巴象那胭脂瓣儿相似，那才是新鲜的呢。你拿我。”又问：“酒是什酒？”二：“不随便常行酒。”金生：“不那，我喝陈年女贞陈绍。”二：“有十年前的女贞陈绍，就是不零卖，那是四两银子一坛。”金生：“你贫哪！什四两五两，不拘少，你搭一坛，面我尝就是了。我告诉你说，我那金红颜色浓浓香，倒了碗内挂碗，犹琥珀一般，那才是的呢。”二：“搭一坛面品尝，不不钱，何？”金生：“那是的。”
说话间，已经掌两枝灯烛。此店二欢喜非常，殷勤不必说。少端了一腰子形儿的木盆，面欢蹦乱跳、足一斤重的鲤鱼，说：“爷请，尾鲤鱼何？”金生：“鱼却是鲤鱼。你务必半盆水叫那鱼躺着，一显，二水浅他必扑腾，算是活跳跳的，卖手法儿。你不拿着走，就在此处了膛，省抵换。”店二面收拾。金生又：“你收拾了，他鲜爨。是你加什料？”店二：“无非是香菌口蘑，加些紫菜。”金生：“我是‘尖尖’的。”二却不明白。金生：“怎，你不晓‘尖尖’？就是那青笋尖儿头的尖儿，总嫩切条儿，吃那咯吱咯吱的才。”店二答应。不又搭了一坛酒，拿着锥子倒流儿，并有瓷盆。面锥透，倒流儿，撤酒，果味真香。先舀一杯递与金生，尝了尝：“罢了。”又舀了一杯递与颜生，尝了尝，说。便倒了一盆灌入壶内，略烫一烫，二人面消饮。二放菜，便一一端。金生连动不动，就佛手疙疸慢饮，尽等吃活鱼。二人饮酒闲谈，越说越投机，颜生欢喜非常。少，盘盛了鱼。金生便拿筷子让颜生：“鱼是吃热的，冷了就腥了。”给了颜生一块，己便将鱼脊背拿筷子一划，了姜醋碟，吃一块鱼，喝一杯酒，连声称赞：“妙哉！妙哉！”将面吃完，筷子往鱼腮一插，一翻手就将鱼的那面翻。又挟给了颜生一块，仍筷子一划，又是一块鱼一杯酒，将面吃了。了一中碗，将蒸食双落一掰在碗内，一连掰了四，舀了鱼汤，泡了稀糟，呼噜呼噜吃了。又将碟子扣，将盘子那边支，从边舀了三匙汤喝了，便：“我是饱了。颜兄便，莫拘莫拘。”颜生饱了，二人席。金生吩咐：“我就一童，该蒸的该热的，不与他冷吃。有酒，他若喝，管给他。”店二连连答应。说着话，他二人便进间屋内了。
雨墨此见剩了许东西全不动，明日走路又拿不，瞅着又是疼，他哪吃，喝了两杯闷酒就算了。连忙屋内，见金生张牙欠口，前仰合，已有困意。颜生：“金兄既已乏倦，何不安歇呢？”金生：“此，我就告罪了。”说罢往床一躺，呱哒一声，皂靴头儿掉了一。他又将条腿向膝盖一敲，又听噗哧一声，那皂靴头儿扣在。不一，巳鼾声震耳。颜生使眼色，叫雨墨将灯移，己就悄悄睡了。
雨墨移灯，坐在明间，中烦，哪睡着。容易睡着，忽听有脚步声。睁眼，已亮。见相公悄悄从间，低言：“取脸水。”雨墨取，颜生净了面。
忽听屋内有咳嗽声，雨墨连忙进。见金生伸懒腰打哈声，两脚却露着黑漆漆的底板儿，敢情是袜底儿。忽听他口中念：“梦谁先觉？平生我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念完，一咕噜爬：“略略歇息，就亮了。”雨墨：“店，给金相公打脸水。”金生：“我是不洗脸的，怕伤水。叫店二我的帐，拿我。”雨墨暗：“有意思，他竟帐。”见店二了单，面共银十三两四钱八分。金生：“不不，外赏你二、灶连打杂的二两。”店二谢了。金生：“颜兄，我不闹虚了，咱京中再见，我先走了。”“他拉，他拉”，竟店了。
颜生便唤：“雨墨！雨墨！”叫了半，雨墨才答应：“有。”颜生：“了银两走路。”雨墨又迟了，答应：“哦。”赌气子拿了银子，了柜，争争夺夺，连外赏给了十四两银子，方同相公了店。村外，无人处，便说：“相公金相公是什人？”颜生：“是念书的人咧。”雨墨：“何？相公是有门，不知路有许奸险呢。有诓嘴吃的，有拐东西的，甚至有设圈套害人的，奇奇怪怪的子着呢。相公今拿着姓金的人，将必他的。据人，他不是蔑片流。”颜生正色嗔怪：“休胡说！的人，造的口。我金相公斯文中含着一股英雄的气概，将必非等闲人。你不管，纵他就是诳嘴，无非花几两银子，有甚紧！你休再管我。”雨墨听了相公言，暗暗笑：“怪人人常言书呆子，果不错。我原，倒嗔怪。暂且由他老人，再做理罢了。”
走不，已打尖所。雨墨赌气子了热闹锅炸。吃了早饭又走。了晚，兴隆镇又住宿了。仍是三间房，言给一间的钱。店二比昨日的却气了。刚坐了，未暖席，忽见店二进，笑容满面问：“相公是姓颜？”雨墨：“不错。你怎知？”二：“外面有一位金相公找了。”颜生闻听，说：“快请，快请。”
雨墨暗暗：“了！他是吃着甜头儿了。但一件，我花钱，他主意，未免太冤。今晚我何不此此呢。”罢，迎门：“金相公了，很。我相公在恭候着呢。”金生：“巧极，巧极！又遇见了。”颜生连忙执手相让，彼此就座。今日更比昨日亲热了。
说了数语，雨墨在旁：“我相公尚未吃饭。金相公必是未曾，何不同桌食？叫了二，先商议叫他备办呢。”金生：“是极，是极。”正说，二拿了茶放在桌。雨墨便问：“你是什饭食？”二：“等次不同。等是八两，中等饭是六两，等……”刚说了一“”字。雨墨就说：“谁吃等饭，就是等罢。我不问什肴馔，无非鸡鸭鱼翅子海参等类。你鱼是‘包鱼’呀，是‘漂儿’呢？必是‘漂儿’。‘漂儿’就是‘包鱼’。我问你，有活鲤鱼有呢？”二：“有，不贵些。”雨墨：“既吃，怕花钱吗？我告诉你，鲤鱼不一斤叫‘拐子’，总一斤，那才是鲤鱼呢。必须尾巴象胭脂瓣儿相似，那才新鲜呢。你拿我瞧就是了。有酒，我不常行酒，十年的女贞陈绍，管保是四两银子一坛。”店二说：“是。少？”雨墨：“你贫哪，什少，你搭一坛面尝。先说明，我金红颜色浓浓香的，倒了碗内挂碗，犹琥珀一般。错了，我不。”二答应。
不，点灯。二端了鱼。雨墨前，便：“鱼却是鲤鱼。你务必半盆水躺着，一显，二水浅他必扑腾，算是欢蹦乱跳，卖手法儿。你就在此处膛，省抵换。他鲜爨。你料，不香菌、口蘑、紫菜，有‘尖尖’有？你管保不明白。‘尖尖’就是青笋尖儿头的尖儿。切嫩条儿。吃那咯吱咯吱的。”二答应，又搭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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