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哈尔滨的列车，有几年轻些的人有点兴趣谈说笑，愿意跟守员打打“百分”，其他的人则很少说话，即使说声调不高。车厢部分间是沉寂的。有不少人夜睡不着，白吃不。我虽不像回国那恐怖，却仍是比任何人紧张。，正是朝鲜战场的国军队逼近了鸭绿江，中国人民志愿军国抗援朝不久。有一夜，我见溥杰跟我一睡不着觉，便悄悄问他战局的法。他死活气回答说：“国参战，简直是烧香引鬼。眼就完啦！”我领他所谓“完啦”的意思：一方面指中国必吃败仗，至少东北被国军队占领；一方面担共产党“势已，江山难保”，先动手收拾我批人，免落国人手。才知，是犯人的共同法。
了哈尔滨，管理所的房子，我越绝望了。管理所的房子原是伪满遗留的监狱，见了它，有“其人，治其人身”的滋味。所监狱是经日本人设计，专门关押“反满抗日犯”的方，共两层，中是岗台，围着岗台的是两层扇面形的监房，监房前是直径一寸的铁栏杆。由洋灰墙隔一间间屋，每屋容七八人。我屋住了五人，不算拥挤，不由是日本式的，睡铺。我在住了约两年，听说拆掉了。刚住进的候，我不知伪满关在的“犯人”很少有活着的，不单是听那铁栏杆的关声，就已经够我受的了，金属响声总让我联酷刑枪杀。
我受的待遇仍抚顺一，守员仍旧那善，伙食标准丝毫有变化，报纸、广播、文娱活动一切常。些，我的情虽有了缓，却仍不稳定。记有一夜，市区内试放警报器，那凄厉的响声，在我脑久久不消失。一直我相信了中朝人民军队确实连获胜利前，我总认己不死中国人手，就死在国飞机的轰炸中。总，我那中国必败、我必死，除此外，别无其他结果。
我清清楚楚记，我从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前线取一次战役胜利的消息，谁不相信；了年末，二次战役捷的消息了，中朝人民军队国军队赶三八线附近，我抱有很的怀疑。了年，有一一位所方干部站在岗台，向宣读了中朝军队光复汉城的新闻号外，各监房爆激烈的掌声。那我中仍旧半信半疑。二月间，报公布了“惩治反革命条例”，所方恐怕引我惊慌不安，停止我阅报，我不了解内情，便断定是在朝鲜前线打了败仗，怀疑前的捷报全是假的。我由此认己的厄运快了。
一半夜，我突被铁门声惊醒，见栏杆外了些人，从隔壁监房拥着一人走。我认必是国军队逼近了哈尔滨，共产党终我手了，不由浑身战栗。容易度了一夜，亮听同屋子的人议论，才明白是的误。原前“四平省长”老曲半夜肠疵气病，守员现，报告了所长，所长带着军医护士检查了一，最送他进了医院。我由恐惧联，弄神魂颠倒，所见军装的裤腿，竟见医生护士的白衣衫。
误的解除并给我带的安慰。我怕听的除了夜的铁门声外，有白的汽车声。每逢听见外面有汽车响，我就疑是装我公审的。
我白精力放在倾听、观察铁栏杆外边的一切动静，夜常噩梦惊醒。我同屋的四伪满“将官”，情形不比我少。他跟我一，饭量越越，声气越越低。我记那些日子，每逢楼梯那边有响声，一齐转头向栏杆外窥探，果楼梯现一陌生面孔，各监房一定动停止一切声息，像每人面临着末日宣判一。正在最感绝望的候，公安机关的一位首长监狱，代表政府向我讲了一次话。听了次讲话我才重新了生机。
位首长站在岗台前着各监房讲了一。他代表政府明确告诉我，人民政府并不叫我死，是我经习反省，改造。他说共产党人民政府相信在人民的政权，数的罪犯是改造新人的。他说共产主义的理，是改造世界，就是改造社改造人类。他说完，所长又讲了一儿。记他说一段话：
“你死，什像了让你死才安排的。你，果人民政府打算处决你，又何必让你习？
“你朝鲜战争有很奇怪的法。有人认，志愿军一定打不国军队，国军队一定打进东北，因此担共产党先手杀了你；有人迷信国的武力，认国侵略者是不战胜的。我明确告诉你：中朝人民一定打败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的改造罪犯的政策一定胜利。共产党人从不说空话，实就是实！
“你许说，既不杀我，就我放不吗？不！果不经改造就放你，不仅你犯罪，且人民不答应，人民见了你不加饶恕。所，你必须习、改造。”
我那位首长所长的话虽不完全懂，甚至不完全相信，但关政府不处决我的段话，却是越越有理。是呵，果是存杀掉我，在抚顺何必我扩建监狱的澡堂？哈尔滨又何必抢救垂危的病人？又何必一直我年纪的给伙食方面的照顾？
像治病、洗澡类的些生活待遇，才知，在新中国的监狱不是什稀奇，但在，我确实感很新奇，它做是我的特殊照顾。因此听了政府人员正面说不消灭我的话，我顿觉轻松了不少。
关首长所长说的习、改造，在我有一人加理睬。在我，叫我书报不是了让我消磨间，免胡思乱。说几本书就改变一人的思，我觉实在不思议。国军队打败的话，我更不相信。同屋的四命懂军的“将官”，则一致认，国或许有胆量冒不韪，不敢拿原子弹，国仅仅常规武器就足称霸世界、无敌；说打败国军队，不是句空话。是，我渐渐觉，共产党人不像是说空话的人。了不久我重新了报纸，觉那些有关朝鲜战场的消息不像是假的。那些“将官”说，历编造战报，双方死伤人数造假，域的失却不做长间的谎报，特别是军总司令表示愿意谈判的消息，更是不编造的。国军队谈判停战问题，说是无敌的吗？“将官”怀疑了，不说，我更解释不通了。
“兵不厌诈，”一“旅长”的战犯说，“许面有问题呢！我不相信国是‘纸老虎’。”
是不管怎不信，朝鲜战争越越不像我原先那的，国越弄越不像真老虎。乎意料的情况越明显，我反越感了安，因我认果共产党有溃败，就不至急消灭我累赘。
的习与前不同了。前的习是流的，所方并不问，现在是所方管习的干部亲领导我习。他给我做了“什是封建社”的专题讲话，由我讨论。每人写习笔记。
有一，讲课的干部我说：
“我已经讲，改造思首先了解己原是什思。每人的思是跟他的身、历史分不的，因此，从己的身、历史研究。了进行思改造，每人客观无保留反省一己的历史，写一份传。……”
我己说：“就是改造吗？是不是借口改造骗我的供词呢？共产党战局稳定，概就慢慢收拾我了吧？”
就是我的思。我正是在立的思支配，写了我的一份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