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改元的一年新正月，北京商民，熙熙攘攘，全含着一新气象。从今，君主专制，享由幸福了，所兴高采烈。凡是香厂厂店，及各戏园落子馆，娱乐场所，全是满坑满谷，拥挤不动。就连前门外各饭庄饭馆，至一间门面的吃食铺，无不利市三倍。初一至十一，十内，金吾不禁，处处笙歌，真是说不尽的繁华富丽。哪知乐极生悲，眼前就生滔祸。却说金戈二、田念壬、余两吾三人，从初二在聚兴馆宴，经丁元珍使酒骂座，了口闷气，觉着十分快活。回的二，三人又集合一处。金戈二提议，说咱闲暇无，从今始游逛，正月十六止。所有前门外各戏园，全轮流着听他一；晚饭专吃馆子，凡前门外有名的饭馆，俱吃遍，算解一解年的抑郁牢。田、余两人全赞此议。是从初三日，便始游玩。一已了正月十二，三人绝早，一同车站南代表。无奈军警森严，不进站，远远瞭望了一回。仅仅见三代表的汽车，风驰电掣一般，转眼跑进了前门。三人怅怅的。金戈二说：“初汪杜鹃谋炸摄政王，在狱中，险些丧了命，今居做了南政府的代表，威武煊赫，人的升沉哪有一定呢！”余两吾：“今已经改民国，既是民国，就应人民主体，所有从前君主代的官府排场，有存在余。今他欢迎三代表举动，简直与从前官府接钦差臣，一般无二。岂不是笑话吗？”田念壬在旁微微冷笑，说：“我的傻哥哥，你怎说呆话了。你知，国，固是改民主共，那操国柄掌权的，脑子哪有民主共？比孙总统现在北京，身元首位，你就是做梦，梦不着现象。今的那一位，他本是年的老官僚，从几岁候，耳所闻目所见的，无非官僚习气，你叫他根本铲除官派，哪何做呢！再说他今铺张扬厉，是别有，锦添花，与欢迎别不同。”余两吾笑：“你说很有理。但是他那别有，的是什呢？否说破了，叫我明白明白。”田念壬：“我在路谈国，提防叫侦探听了，讨麻烦，是寻方谈吧。”余两吾：“我哪呢？”田念壬了一，说此已经快正午，该吃早饭了，我何不打磨厂东兴居，吃一回黄焖，它那雅座倒干净。金、余两人俱赞。在打磨厂紧挨着东车站，三人不曾坐车，慢慢走着。进了东兴馆，寻一间雅座，堂倌先沏茶。两吾仍接续前稿，问念壬项子城此欢迎，究竟有什意。念壬笑：“有什难猜的。头一三代表乃是孙总统派的，欢迎他，即是欢迎孙总统。乃是南北携手的一步，踵增华，见南方一班人物。二，项子城的人，本有爱才癖，他知三代表全是民党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借着京的机，格外优待，笼络他的，将收己。”两吾：“你三人，受他的笼络不呢？”念壬：“人隔肚皮，谁敢断定呢？但是据我，恐怕是徒劳无功。在项子城果够诚布公，国图富强，人民谋福利，不必笼络民党，凡民党中人，全乐意他效力。他是专己扩张权力，明着是民国，暗着袭君主余威，笼络是白费。”余两吾点头，说你话一点不错。金戈二：“你二位先生不必议论国，咱是吃饭紧。”随吩咐堂倌三壶白酒，一碟酱鸡、一碟豆鱼、碗黄焖，吃紫米饭。三人一壁喝着酒，商量饭何处消遣。余两吾：“几戏是听够了，咱今换一换耳音，三庆园听王玉峰的三弦，你二位赞不赞？”田念壬：“赞极了，果比听戏强。”
原王玉峰是一双失目的瞎子，他却有一绝技，是三弦弹的音调，什西皮二黄、各戏曲、老生老脸、青衣花旦，各角色的腔调，全三弦拉，同戏一般无二。不算新奇，最奇的，是北京各名角，谭鑫培、何桂山、王瑶卿、陈石头流，他的行腔使调，王玉峰全在三弦模仿，神韵滋味，一点儿不差。你果晓戏词同板眼，闭眼听，不但有音，且有字，板眼更是丝毫不走。因他拉唱的候，所有锣鼓伙、胡琴、弦子、月琴等，全随着弹，一点儿不落场。不但拉戏，最妙的是拉风流焰口，同行军的洋鼓洋号。风流焰口四字，听着很是新奇，错非久居北京的，决解释不四字的历史。因面含着北京社民风一背景，实在是一导的媒介。按规矩说，早就应该严厉禁止，偏偏那候却是行其。什叫焰口呢？就是住户有死人，死三的夜晚，请一群尚，念其经，名目叫接三。表面是超度亡人，早升极乐世界，其实骨子，是哄着一班宾亲友。尚有定数，从七码，有九的，有十一的，有十三的，半有钱的叫，钱的少。给他预备几盘子鬼馒头。馒头，是白面蒸，有核桃，一层一层堆积很高。他念半夜间，点几盏灯，叫那火焰高高的，一边念着经，一边抓馒头，向乱撒，就叫放焰口。所赦孤招魂，馒头舍给一班穷神饿鬼，照应新亡的人，别同他争执打架。举动，虽迷信，究竟有一部分理由说。最笑最不通的，是一群尚，名目是唪经，其实是唱调曲。他嘴念的虽是经文，的音调，却同唱曲子一般无二。并且他在未唱前，经一番手续。若问是什手续，便是同各府门宅，有什喜寿情，唱堂戏，唱八角鼓，唱落子，是同一行径。在那些做生意的戏班子、莲花落班子，全有写了的手折。手折是各戏名，同各曲牌名儿，由长班的呈主人面前，请其阅，欢喜听什，便点什。并由主人转呈与在座各亲友，请其随便点唱。在主人点的，不必另外赏钱，是各亲友点的，唱完，放赏。在戏班子的规矩，另外扮一人，穿着古装书童或老院子的衣裳，在戏台，朝着客座叩头谢赏。此风在北京相沿已久，本是习见不怪的，哪知尚念经，演演，演形式。他某宅放焰口候，便携带着一手折，坛唪经前，遵照唱戏唱落子的手续，那手折呈与本宅主人。倒不是请本宅主人点唱，因主人既是丧，无论何，面子不再图娱乐，是求主人转呈与各亲友，请其随意点。那手折所的，全是各调的名儿，《五更调》《十朵花》《妈妈二十四糊涂》《光棍哭妻》《老妈嗙》类。全算，有几十，请各亲友，随意点唱。半点的总是妇女占数，在男子稍微明白一点理的，秉居丧不歌义，不肯随喜非理举动。无奈北京城的妇人女子，半是喜听弹唱，在喜寿行人情，有堂，听一饱。唯独白，在情理，既不唱堂，有什法子消遣呢？在群尚身着。是一群尚，便迎合妇女理，研究投机的业。凡点唱的妇女，赏，是面子却不叫赏，叫放忏钱，数很微薄，最的不八吊钱，仅仅八十铜子，寻常不四吊已。点，他便高声唱。不怕点十二十，他是一不遗漏，就像八角鼓换牌子的一般。调儿唱几句，便又改唱那一。些尚面，真有嗓音的，比听燕乐升平差不。真是一奇怪的风俗，导败化，莫此甚。在北京城，却视，毫不怪异。在民国初元王玉峰弹三弦的候，行其呢。因此王玉峰的风流焰口，仍算是一绝技。他那弦子，从死人咽气弹，紧跟着男人哭的声音，妇女哭的声音，孩哭的声音，嘈杂一片。随棚匠搭棚，竹竿子的声音，亲友吊孝，车马的声音，厨房炒菜，锅勺的声音，你侧耳静听，无不惟妙惟肖。直尚念经，锣鼓齐鸣，外带各调曲，唱念中，夹杂着妇女嬉笑的声音。所叫风流焰口，就是取意。有那洋鼓洋号，三弦弹军乐，是他的一绝技。他那弹军乐，并非是突，先由远向近，仿佛隔着有路，鼓号的音，由。是其渐，仿佛是一步一步向近处，慢慢居眼前，声音是很了，真有银瓶破水将倾势。但是了眼前，声音极，又慢慢向前走，由了。由的声音，是其渐。你仔细听，恰恰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却是一步远似一步，直声音微细，影影绰绰的，似闻不闻。是仔细听，确乎是洋鼓洋号，并非他声音。最妙的是已经听不见了，忽一阵风儿，又将那鼓号的声音，远远送入耳鼓，真算是奇妙不思议。我国有音乐，惜的人，就知图一赏悦耳，并不懂提倡研究，挥光，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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