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刘刺史介石补官江南，寓苏州虎丘。夜二鼓，梦乘轻风归陕，未至乡，路遇一鬼尾，长三尺许，囚首丧面，狞丑憎，与刘搏。良久，鬼败，刘挟鬼腋趋，将投河。路遇余姓者，故邻，谓曰：“城西有观音庙，何不挟此鬼诉观音杜患？”刘其言，挟鬼入庙。
庙门外韦驮金刚神皆怒目视鬼，各举所持兵器击鬼状，鬼亦悚惧。观音望见，呼曰：“此府鬼，须押回府。”刘拜谢。观音目金刚押解。金刚跪辞，语不甚解，似不屑押解者。现音笑目刘曰：“即着汝押往府。”刘跪曰：“弟子凡身，何府？”观音曰：“易耳。”捧刘面呵气者三，即遣。鬼俯伏无语，相随行。
刘念虽有观音命，府未知在何处，正徘徊间，复遇余姓者。曰：“君往府，前路有竹笠覆者是。”刘望路北有笠，俗所酱缸篷状，手，洼一井。鬼见喜，跃入。刘随，冷不耐。每坠丈许，必井所夹，有温气，则又坠矣。
三坠，豁有声，乃落瓦。张目视，别有，白日丽空，所坠瓦，即王者殿角。闻殿中群神震怒，呼曰：“何处生人气？”有金甲者擒刘至王前。王衮龙衣，冕旒，须白银，坐，问：“尔生人，胡至此？”刘具观音遣解。王目金甲神ㄏ其面仰，谛视，曰：“面有红光，果佛遣。”问：“鬼安在？”曰：“在墙脚。”王厉声曰：“恶鬼难留！着押归原处。”群神叉戟集，将鬼叉戟投池，池中毒蛇怪鳖争脔食。
刘念：已府，何不一问前生？揖金甲神曰：“某愿知前生。”金甲神首肯，引至廊，抽簿示曰：“汝前生九岁，曾盗人卖儿银八两，卖儿父母懊恨亡，汝此孽夭死。今再世矣，犹应瞽，偿前愆。”刘惊曰：“善禳乎？”神曰：“视汝善何耳。”语未毕，殿中呼曰：“符至矣，速令刘某回阳，毋致泄漏司案件。”金甲神掖至王前。刘复跪求曰：“某凡身，何此界？”王持刘背吸气者三，遂耸身井。三耸三夹前，有温气，身从井。
至长安，复命观音庙，跪陈府本末。旁一童子嚅嚅不已，所陈语与刘同。刘骇视，耳目口鼻俨己本身，但缩婴儿。刘惊，指童子呼曰：“此妖！”童子亦指刘呼曰：“此妖！”观音谓刘曰：“汝毋恐，此汝魂。汝魂恶魄善，故坚强不甚透彻，今汝易。”刘拜谢，童子不谢，曰：“我在彼，今易我，必先我。我，独不彼有伤乎？”观音笑曰：“毋伤。”手金簪长尺许，刘左胁插入，剔一肠，腕绕。每绕尺许，则童子身渐缩。绕毕，掷梁，童子不复见矣。观音掌扑案，刘悸醒，仍在苏州枕席间，胁红痕，犹隐在焉。月余，陕信至，其邻人余姓者亡矣。此介石亲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