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年全台歷史人文類最暢銷品——《潛規則》，甫一版即在海峽兩岸引發熱烈討論。「潛規則」不僅一語破中國官場普遍存在的行為模式，更是解讀華人社會文化面貌時不或缺的鑰匙。繼「潛規則」後，者吳思先生在對中國歷史的鑽研過程中，再次發現了更深層、更關鍵的法則——「血酬定律」。
是圓神版業機構董長簡志忠先生與者針對血酬定律影響所及的文化現象，及中國人的深層思維所進行的深度對談。
【決定所有規則的規則：血酬定律底是什麼，與潛規則又有何不同？】
問：你前次提來的潛規則，說破了中國官場裡不為人知的真實遊戲規則，這次的血酬定律則是打破「生命無價」的迷思，直指中國歷史深處的終極法則。很奇，血酬定律底是什麼？它與潛規則間又有何種依存關係？
答：人類在拿命換錢的時候，或者在錢買命的關頭，何評估盈虧失？這是一個古老基本的問題。血酬定律揭開了潛藏在人們底的一種計算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
「血酬」是我發明的詞。誰知，勞動換取的收益叫工資，土換取的收益叫租，資本換取的收益叫利息，那麼，流血拚命換取的收益叫什麼？我稱為「血酬」。血酬的價值，取決於拚命爭奪的物件的價值。果拚搶的物件是人本身，譬綁票，「票」價取決於當人的支付力支付意願。這就是血酬定律。在此過程中，人們的核計算是：為了一定數量的生存資源，冒的傷亡風險？身這個資源需求者損害什麼程度？這個理說來簡單，卻推許驚人的結論，解釋許費解的歷史現象，其中包括潛規則現象。
血酬定律幫助我們計算改變規則的本。制訂規則，說底，總由暴力最強者者說了算，這是元規則——決定規則的規則。這個層面的變動，規則的變動，往往付鮮血生命的代價。即使修改規則，形潛規則，仰仗傷害力，最的傷害就是對生命本身的傷害。這些涉及命與食貨的利害權衡，在歷史實現實生活中，是計算的。例饑民暴動，打「王法雖重饑難忍」的旗號，分明就是一饑餓與刑罰的不等式。在重變革重件中，這種計算特別重，不不察。
【中國歷史的另類讀法：「槍桿子政權」是歷史鐵律？相互算計的結果，形塑了人類社會的真實面貌？德與良知應該放在什麼樣的位？】
問：暴力最強者說了算，雖是一切規則中的規則，不管是「潛規則」還是「血酬定律」的核，似乎還是你曾提過的「利害計算」思考模式。官僚集團矇欺，在法律的縫隙中博取最利益；黑幫惡霸視收益寡難易，游移於良民、土匪雙重身分間；毫無反抗力的民陽奉陰違，偷懶的絕不做，寧花錢消災了。不同階層的人本著各的利益考量，結果形了互動緊密的社會格局。在你的觀點中，人的行為動機、人際關係的互動、社會制度的建構，似乎是依循著這個邏輯，這樣的理論體系有點像某種變形的博弈論（又稱賽局理論），它算是研究中國歷史的另一種切入角度嗎？
答：「另類」的說法似乎有點單薄。我覺，我在繼承一種源遠流長的思傳統。借「局觀」「全局觀」或黃仁宇的「歷史觀」類的表達方式，這種傳統稱為「局觀歷史」的傳統。一百年前，李鴻章說「數千年未有變局」，嚴復說「一治一亂局」；二百年前，著名史學趙翼「局」來描述秦漢社會變；世棋局的觀點，一直追溯魏晉甚至更早。圍繞著這種觀點，更積累了數十個甚至百個精彩概念，全局、局勢、定局、局內局外等等，隱體系象。至於相關的利害計算，法、術、勢等概念的運，在先秦諸子那裡就不新鮮了。我覺，吸收博弈論、進化論經濟學的思後，這種根基深厚的觀點極富潛力，更貼切解釋中國歷史。在行的評論中，這種研究角度，憑藉色的解釋力，很有希望在百爭鳴中脫穎。
這個角度並不忽視德良知的。對局者有己的價值觀，有己的認知方式，並且根據這些決定行為取捨。無論這些精神層面的東西是誤會還是真知，必定影響互動的過程結局，忽視了就錯。
【貪官當的生存：貪官的危害古今皆？瞭解物現象的潛規則，對於現代社會中的官場、商場運，或是市井民的平凡生活究竟有什麼幫助？】
問：你在書中提了明代兵科給中周鑰，因繳不孝敬宦官劉瑾的賄銀刎身亡，實在令人訝異官場索賄竟弄這般步。劉瑾的「抽水機式」超級吸金法使他在幾十年中夠斂聚巨額財富，從擠身全球歷史巨富排行榜，近年來陸接連傳金額駭人的重貪瀆案件，不知古今斂財祕招有的差異？前進陸的台商，其實相當關注潛藏在現象的當官商利害格局。更快從中國歷史裡透、適應官場商場運的潛規則，或許會是台商比外商更具優勢處。
答：在貪瀆方面，古今官場沒有什麼重差異。官吏斂財，總仰仗規則的制訂權實施權，其實就是劃分分配利害的權力——說給你就給你，說剝奪就剝奪。認清這種格局，幫助人們少走彎路。追求改革的人們政對症藥，努力適應環境的民盡早發現竅門，減少摩擦時間損失。
說適應環境，我感覺很矛盾。就個人來說，順應潛規則，更容易帶來功。純正的正義感無畏的英雄氣概，對做人來說是優點，對辦企業來說卻未必。企業發展有邏輯。《孫子兵法．九變篇》廉潔愛民說將領的致命弱點，因為這兩種做人的優良品質與戰爭的邏輯有衝突，很容易被對手利，導致覆軍殺將災。辦企業是此。堅持正義，未必不戰勝一兩個人，但是，海瑞的話說：「窩蜂難犯」。一個人倒了，一群人補來，趨利避害同水就，無須任何勉強。
但是，就社會來說，這條路——順應潛規則，J讓貪官污吏逞路——終究是一條死路。這是局部或個體受益、整體衰亡路。整體衰亡，意味著個體的生存環境遭毀壞。我覺還是憑良做。在生意外的領域，平民切盡力發揮己的那一份影響，推動制度的發育，這關係更深遠更長久的利害。
【狐假虎威的現實必：公司、企業花錢買「平安符」的理由何在？效何？另一種狹洋威保的新世紀模式？】
問：在這本書中，你前後兩次提了一種中國人獨有的現象，一個是船商掛洋旗，另一個則是商巨資收購高官名帖，行為雖不同，但動機是花錢買張老虎皮，嚇退黑白兩的勒索。這些現象指了中國企業的一個基調：它們總是處於一個破壞因素過的環境，必須其他的方式來增強抵禦侵犯的力。書中提的那個時代雖已遠，但是，今日仍見的企業與外資合夥，便在市場規則中獲較的生存空間，究竟是當年掛洋旗的另一種變形，還是保護本企業的一種手段？今在許店裡，依舊見店主與顯貴的合影或是高官的字畫，底是純粹攀龍附鳳的虛榮表現，還是華人社會中普遍存有此的需？
答：我不熟悉台灣的情況，從陸的情況來，破壞因素過的環境依存在。所謂破壞因素，主是官吏們不受民間制約的權力——劃分分配利害的權力，說給你就給你，說剝奪就剝奪，不順就給你撕張罰單。黑是破壞因素，但是黑的生長政府的弱點為基礎。在這種環境中，企業掏錢購買專門保護、送乾股、買虎皮、拉權勢者入夥，是正常的理行為。
不過，請注意：什麼是企業？按照諾貝爾經濟學獎主科斯的說法，企業就是一組合約，關於資本、勞動、土等生產素的合約，這組內部合約替代了市場易。譬我租兩層臨街樓開餐館，雇十幾位廚師、幾十位工，再請一位總經理，送他一些管理股，這企業就是投資者與經理、廚師、工房東間的一組合約。是，我們在中國企業裡發現了什麼？我們發現了執法官員或黑幫老的乾股乾薪，或者，發現了一張誰不敢欺負，否則就引外糾紛的洋面孔。這些人本來與生產無關，，這些歐國視為公器或公共安全的東西，卻像人物品一樣進入了中式企業合約。試問：這樣的企業應該叫什麼企業？這樣的社會又應該叫什麼社會？再追問一句：那些乾薪乾股，很是被迫奉送的，是在送錢或送命的形勢「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結果，這算「合約」嗎？企業真是一組合約嗎？此提問，逼迫我們正視中國社會的特點，正視中國企業的特點，或許還擴我們對一般企業質的理解。
有了這種理解，就不難判斷權勢人物題字的質了。在我來，許陸企業張掛的顯貴題字，寫的是同樣一句話：「我的後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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