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命者的核計算是：為了獲生存資源，冒傷亡的風險？或者，身這個資源需求者損害什麼程度？古人一句更簡明的話表達，就是：「身與貨孰親？」
＜話說當年的謙德莊＞➊描繪了一塊盤，勾畫民國初年的一個強人，這個人運籌經營，憑藉暴力定分立規，留了另一種發財致富的故。我先摘錄這個故的原文，後挑幾處我認為值強調的方，做一番解釋補充。
【李珍的發財故】
謙德莊位於津城南，方圓二，這裡的居民數是指身為業、賣苦力氣的人。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鬧水，一些災民流落在此謀生。這片土基本屬於兩所有：一是津有名的富戶「李善人」，一是主教會崇德堂。
謙德莊初開闢時，本是韓慕蓮父子的。韓慕蓮是主教徒，崇德堂的收租人。他有個兒子韓相林在謙德莊開了韓店，暗設寶局，招賭窩娼，從中抽頭漁利。父子二人四方進財，腰包越來越鼓，這就惹附近西樓村的李珍、李玉兄弟倆眼紅來。
惡霸李珍，是津青幫頭子白雲生的徒弟。李玉綽號「花鞋李三」，在津是個知名的「混混兒」。李兄弟幼不務正業，遊手閒，專幹騙人、訛人、坑人的勾當。他們勾結王莊保甄連發——這個人手眼寬，串通官府，鬧來打官司，甄連發在衙門裡有人——又買通路春貴當「墩子」（墩子是挨刀的意思）。此人是西郊辛院人，擔管臥簍一條扁擔來謙德莊一帶找飯吃，李兄弟他身高體壯，有個虎勁，就指使他打頭陣。路春貴前往韓店砸寶局，刀砍韓相林。韓父子人單勢孤，打官司又輸在堂，從氣走塘沽。
擠韓奪，李兄弟願償了。為了在這塊站住腳，免再被別人擠走，李珍走了三步棋。
一步，由甄連發面，花錢運動鄉西五所（類似今日的警察分局）的毛署員，辦來幾套員警服、兩條槍，在謙德莊義園前建立了「局子」（即警察局派所），先後幾任警長是李珍的腹。乾脆說，「局子」等於是李珍開的。
二步是建立組織。李珍糾結了甄連發、路春貴、穆文彬，還有人販子程海庭等，立了一個名叫「保安公司」的機構，網羅了一批痞、市儈、訟棍、刀筆。在謙德莊它占著，霸著，平摳餅，雁過拔毛。
三步是廣收門徒。保安公司的杏黃旗一舉，開山門、擺香堂，三山六嶽的妖魔鬼怪、江河湖海的魚鱉蝦蟹，聚集在李珍門。
李珍走了這三步棋，坐鎮保安公司，勾掛官兩面，有官府託庇，有爪牙驅使，不幾年的功夫，就羽毛豐滿，獨霸一方了。
保安公司的一項主收入是經管房產。在謙德莊養房產的，不管你是誰，由保安公司代收代管。崇德堂該何？樹德房產的主是野軍閥孟恩遠，又該何？買保安公司的帳，否則就落個不素靜。
有這樣一件：西樓村村董曹八，據說其祖父是光緒皇帝七叔的「替僧」（替主人修行），有財有勢，算個人物。曹八在謙德莊蓋了連榮、福厚，養房吃租。李珍找曹八，提代收代管，同時還福厚租給開窯子的。曹八不是省油燈，一口回絕：「不行！」李珍揚言：「若是不拿曹八，保安公司就幹不啦！」便唆使手流氓二十餘人前往曹八鬧。哪裡知曹早有準備，從院裡竄十來個身穿軍裝、手提匣槍的兵，這一夥流氓一傻了眼，俗話說：「光棍不鬥勢力」，一哄散跑啦！原來曹八在津營務處有人，先他聽了點風聲，便花錢雇來兵，嚴陣待。隔三日，幾個穿軍裝的來了保安公司，二話沒說就李珍綁走了。保安公司於是趕緊花錢託門子，李珍搭救來。
李珍豈肯善罷甘休，回來後揚言「二打曹八」。真是強龍難壓頭蛇，曹八服輸，託中人面擺席請客，依從李珍經管房產，才算了卻這一場風波。殺一儆百，連曹八軟了，其他房主就更不在話了。
保安公司的所謂代收代管，實際形同霸產，這邊剋扣房主，那邊勒索房客，一面兩吃，肆意盤剝。
除了經管房產，保安公司還有很來錢的路子。你開商店，它代徵捐稅；你做買賣，它「份錢」；走江湖的吃「毛細」；開賭場的拿「掛錢」，就連掏腰包的扒手不隨便來謙德莊案。拿妓院來說，除了向保安公司租納捐外，還租保安公司的門，賃保安公司的被子。說來像是笑話，租房哪有不帶門的？不行，門租單收；開窯子的哪沒有被子？不行，給你抱來幾床被，不按算錢。
對一般居民鋪戶，徵斂的名目很，什麼衛生費、路燈費、修路費……接三差五總來斂錢，說少就少，言無二價，誰敢不給。李珍夠十六路進財了。
三○年代是謙德莊的興旺時期。在謙德莊中，永安街的方圓左近，開設了一些茶園、酒肆、落子館，光戲院就開了六個。再有說評書的、唱時調的、說相聲的、演皮影戲的，商店布滿周圍。一些像樣的買賣有李珍的「乾股」，就是掛個名字，坐享其。寶興戲院、寶興池澡塘，有李珍的股。李珍號叫寶軒，所這兩字號中有一個「寶」字。
李珍死於一九四○年，在謙德莊橫行霸了二十幾載。
【打造與草食動物的關係】
在整個故中，最搶眼的衝突，數李珍鬥曹八。李珍的話說，這關係保安公司不幹。
曹八養房吃租，又有些勢力，房客不敢賴帳，己經管房產合算。李珍橫插一手，非代收代管，這分明是硬搶，曹八當對抗。問題在於，究竟是對抗合算，還是依從合算。
果選擇對抗，收益明擺在哪裡，假定每月少損失一百塊洋。風險呢？李珍派二十個流氓來曹鬧，將造損失？這取決於鬧者打算鬧什麼程度，鬧久，是傷人還是毀東西。無論何，損失必定超過每月一百洋，不就失了威懾力。在不知對方來少人鬧、什麼時候來鬧、鬧什麼程度的情況，曹八花錢雇了十個兵，應該說，這是很叫人為難的決策。設身處替他，雇一個還是雇二十個？雇一還是雇一個月？雇這麼兵動少關係？花少錢？合算不合算？
曹八顯認為合算，他為李珍嚇住，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他甚至更進一步動關係，李珍綁走了。但是李珍方面在官府有關係，花錢託門子李珍撈來了。李珍不屈不撓，揚言二打曹八。曹八失算了。
曹八失算，是因為他光了己的損失，沒有算清楚人的損失。假定曹八贏了節省每月一百洋的「代理費」，李珍栽了不僅拿不這一百，還失幾千戶甚至百戶人的代理費，單憑這筆帳曹八就輸。再說，曹八即使輸了，不過輸掉一筆代理費，部分房租仍在，李珍輸了卻一無所有，背水一戰。更何況他李珍一綁，讓人威風掃，在李珍的行當裡，沒了威風便沒了活路。曹八博的不過是那點錢，李珍除了博錢、更的錢，還博前程、博活路，這簡直就是搏命。曹八打算為節省一點「代收代管費」搏命嗎？曹八知己不知彼，理當一勝一負。
此時曹八有三種選擇：一是繼續走官路，靠官府解決問題，這就花錢託人拚關係。真拚關係來又將何？曹八買通官府的最高價不過每月一百洋，李珍買通官府不僅贏來曹八的一百，還橫徵整個謙德莊，因此他的價必定高於曹八，曹八並無勝算。二種選擇是雇人衛，但是雇傭的規模時間很難掌握，且防不勝防，開支不，效益不高。三條路就是向李珍讓步，每月讓人橫吃一口。三條路條條受損，三害相權取其輕，曹八認為向李珍讓步的損失最輕。
曹八是房主，有錢有勢，值對抗有力對抗。他認為讓步合算，其他房主就更不必說了。於是，房產的代收代管費，便了保安公司的主收入。
這筆貌似代理費的收入究竟屬於什麼質？其價碼又是何確定的？
細品＜話說當年的謙德莊＞的原話，保安公司「占著，霸著，平摳餅，雁過拔毛」。「平摳餅」這個說法，來津混混兒的傳統語，蘊驢涵著當人對這筆錢的質的理解，牽連著一種源遠流長的資源分配方式。
在＜舊津的混混兒＞➋一文中，李犀先生寫：
津城廂一帶，需青菜瓜果甚，來四鄉外縣。鄉民運貨來津，在沿河一帶及衝點躉售，由，並無任何花銷。左近的混混兒就頭持行市，硬全數給他們經手過秤，轉賣給行販。後，向雙方取傭。初時當無人聽從，他們便使武力解決，打翻幾個，不怕你不俯首貼耳，百依百從。這叫做「平摳餅，抄手拿傭」。打來的為定例，便行規。最的數西頭老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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