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870-1910:留着“辫子”的洋务运动 第五章 1900年:国变中的商人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将坛。

——李鸿章《绝命诗》1901年

受甲午国耻刺激,借康梁维新的春风,帝国的洋务业现了一高潮。是,仅仅三年,风云再变。1898年9月28日,谭嗣同等“六君子”被问斩北京菜市口,维新派领袖康有、梁启超潜逃海外,变法维新彻底失败,是戊戌政变。

变局的端生在一年的冬,11月,德国强占山东胶州湾,康有书,陈述列强瓜分中国,形势迫在眉睫。他随即在北京立保国,1898年6月11日,光绪皇帝颁布《明定国是》诏书,宣布变法。此三月,光绪颁布了一系列变法诏书谕令。主内容有:经济,设立农工商局、路矿总局,提倡办实业;修筑铁路,采矿藏;组织商;改革财政。政治,广言路,允许士民书言;裁汰绿营,编练新军。文化,废八股,兴西,创办京师堂;设译书局,派留生;奖励科著明。

变法所有内容,俱在前年已经被反复议论,绝数朝野共识,是,在执行的程中,却被保守人士及王公贵戚视“人清洗”,一间,“帝党”、“党”竟水火不容的立势。9月,维新派向光绪密奏,建议重握有兵权的工部右侍郎、山东巡抚袁世凯,由袁杀掉慈禧最宠信的满人将军荣禄。袁向老司荣禄告密。9月21日凌晨,慈禧太突从颐园赶回紫禁城,直入光绪寝宫,将囚禁中南海瀛台。紧接着,宣布临朝“训政”,废止几乎所有新政法令,捕杀维新派,从6月11日至9月21日,进行了103的戊戌变法宣告失败。33岁的湖南人谭嗣同在狱中题壁诗曰,“我横刀向笑,留肝胆两昆仑。”临刑前又留绝命词:“有杀贼,无力回;死其所,快哉快哉!”其志慷慨,其情悲绝,感动全国。

百年维新的血腥收场,意味着变革已经在帝国的正常体制内难完。洋务派、维新派先丧失了主导权,改革的主流始从体制内的官僚、士绅、文人等阶层,向体制外的力量转移,改革的方式从平的渐进式,向暴力、颠覆式革命转移。梁启超的话说,“革命党者,扑灭现政府目的者。现政府者,制造革命党一工场。”

戊戌政变仅仅一年,风雨飘摇中的国再遭劫难。

1900年,中国北方爆义团运动,数万由贫困农民、贩手工业者组的秘密团体突动在华洋人的袭击,他捣毁教堂,冲击租界,杀死中外教徒,数十年的深重屈辱转化民族主义的熊熊烈火。义团提的口号是“扶清灭洋”,6月初,他捣毁了长辛店铁路丰台铁路,攻击正在保定修铁路的外国工程师,,向北京、津进,攻打东民巷的各国使馆。6月10日,英、俄、日、法、德、、意、奥八国联军共2000余人,从津向北京进犯,双方在廊坊附近生激战。义团的拳民充满了神怪气质,他宣称穿一件画有符咒的衣服或喝了一“神水”就刀枪不入。6月初,慈禧曾委派军机臣刚毅赵舒翘前往涿州,亲验义团各“神功”是真是假,两老兄弟经两考察,竟认定“神功恃”,老糊涂的慈禧信真,是决与诸国战。很象60年前林则徐人深信英国士兵的膝盖是不弯曲的,一误判的细节足改变一国的命运。慈禧诏与各国宣战,号召“义民团,籍御外侮”。8月14日,八国联军2万人攻陷北京,洗劫三日,并冲进紫禁城,掠走量珍宝,犯所谓的“文明人”最野蛮、最不齿的罪恶行径。慈禧化妆东北老太太携光绪皇帝仓皇西逃。世将一段很哀伤奇异的历史称“庚子国变”。

北京惨遭洗劫的同,各国军舰气势汹汹游弋在海港、广州港及长江沿岸,商业富足的南方眼难逃一劫。候,官商盛宣怀士商张謇联手演了一很精彩的“互保戏”。

5月间,义团闹北京的候,盛宣怀就觉不妙,他借口海“考察货物价”悄悄南,一边打理实务,一边密切关注局。义团运动,他力主镇压,认“拳蔓延,非速加惩创,断难解散。”他的观点洋务派佬的认。,李鸿章被派广东任总督,张洞在湖广,刘坤一在江浙,袁世凯在山东,就是说最清醒的官员不在朝堂,北京任由慈禧胡。老太太悍向八国宣战的候,四总督知祸将至,张洞在圣旨达同日,电奏朝廷,“恳请严禁暴民,安慰各国,并请国居中调停”,李鸿章更绝,他径直辖内官员说,北京的电报错了,“此乱命,粤不奉诏”。但是,何解决危机仍束手无策。

候,盛宣怀提“东南互保”方案。具体说,就是四总督向各国公使保证,他将“奉诏”保疆土,长江及苏杭内的外国人生命财产,由各督抚承诺保护,海租界的中外商民生命财产,则由各国共同保护,“此疆尔界,两不相扰”。

互保方案明显与慈禧的宣战圣旨相悖,若按清律,是逆不的灭门罪。盛宣怀斗胆提,居李鸿章、张洞等人的响应。在南通办纱厂的“状元企业”张謇,闻此议,非常认,并积极参与促。几位总督中,刘坤一最首鼠两端,他形势判断不清,与李、张等人又有结矛盾。候,跟他情最深的张謇面劝说,张在回忆录中一段有精彩的描述:刘犹豫,复引余问:“两宫将幸西北,西北与东南孰重?”余曰:“无西北不足存东南,其名不足存;无东南不足存西北,其实不足存。”刘蹶曰:“吾决矣。”告其客曰:“头是刘姓物。”即定,议电鄂约张(张洞)。由此见,刘坤一听了张謇的进言,终决定提着脑袋搞互保。

张謇搞掂刘坤一,盛宣怀则连日周旋在各国公使中,“忧焦思”,力图说服。盛主商年,身份亦官亦商,在各国公使,是全中国最有信的人一。况且,他不希望江南战乱,损害了已有的商业投资。互保动议竟了实施。经盛、张等人的努力,在北京硝烟满的候,南方终有生战。《清史稿》记录此,认定“宣怀倡互保议。”

“东南互保”在中国政治史是一标志件,圣旨被“乱命”,意味着中央政权至高无的权威已经瓦解,皇权殒落,是一间方式问题了。让人意外的是,促进此者,却是一群注重实业的官商士商,盛宣怀在的官阶是一二品顶戴的“员”,张謇更不是一已经海经商的状元,其他活跃的人包括汤寿潜沈曾植等人,汤是浙江一堂的校长,与张謇合资创办了中国一民营轮船企业达轮步股份有限公司,沈则是南洋公(的海通)监督(校长),创办造纸厂。

在某意义,是近现代史,新兴的企业阶层一次在政治展现了己的智慧力。他的功,益明理念、社声望、商业实务的积累及独特的妥协智慧。

庚子国变,慈禧被吓破了胆,由“极左”变“极右”,日讲了“倾举国力,与洋人结欢”、“宁与洋人,不与奴”等等著名混话。了跟列强谈判,又了李鸿章,是急命李复职直隶总督,从广州赴京与列强谈判。

李鸿章奉诏北,途中路经海,专门召见刚刚忙完互保宜的盛宣怀。两人在位宝昌路(现今的淮海中路1517号)的盛花园促膝话两昼夜。烛火明灭黯淡月,公不语枯棋,其情其景,竟比30年前曾国藩与赵烈文的那场夜谈更凄切。临别,77岁的李中堂与比他20岁的盛宣怀,持手相泪眼,留六字曰,“议,我必死。”

1901年冬,李鸿章签中国历史最的赔款条约《辛丑条约》,赔款列强共4.5亿两白银,分39年付清,本息共计9.8亿两,清政府的年财政收入约8800万两,就是说,辛丑赔款相11年的全国财政收入总。(赔款数字是按中国人口约4.5亿人计算的,每人被摊派一两银子,此中国人民的处罚。)11月7日,李在京郊贤良寺郁郁亡,临终“双目犹炯炯不瞑”。

李鸿章世,清国失了最一根支柱,苦风凄雨,厦已是摇摇坠。李鸿章尝己总结:“我办了一辈子的,练兵,海军,是纸糊的老虎,何尝实在放手办理,不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尤敷衍一。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一间净室,明知纸片糊裱,究竟不定面是何等材料。即有风雨,打几窟窿,随补葺,亦支吾应付。乃必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修葺材料,何改造方式,真相破露,不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负其责?”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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