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 春秋战国之部 第四章 霸政时期 春秋始末

西周未叶,中国已有明确据的编年历史记载。

史记三代世表:“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月日,盖其详哉。至序尚书,则略,无年月;或颇有,阙,不录。故疑则传疑,盖其慎。”今按:春秋托始鲁隐公元年,实周平王四十九年,史记三代世表则始西周共元年,相距百十有九年。史公既极称孔子传疑慎,则史公记年必有所本。故知中国古史纪年,至迟造始西周末叶,必已明确依据。惟不据此谓西周共前必无明确年岁。史记鲁世载伯禽诸君年数是。岂有鲁室已有诸君年岁记载,周子王顾无?盖因史文散佚,史公未见。史公既师孔子慎,故遂不论耳。

孔子春秋,则中国一部完整的编年史,世即名此期“春秋期”。

春秋期说是东周史一段落。此段落约占三百年。

春秋鲁隐公元年迄鲁哀公十四年,凡二百四十二年。左传记载史较春秋明备,又续至哀公二十七年终,凡二百五十五年。若周平王东迁一并计入,共三百零三年。

此三百年的历史,称“霸政期”的历史,仍本此分三段落:

一、霸前期——迄鲁庄公八年,翌年齐桓公立。凡八十五年。

二、霸政期——鲁庄公九年齐桓公元年。,迄鲁襄公十五年,晋悼公卒。凡一百二十七年。

三、霸政衰微期即夫执政期。——凡九十一年。

附春秋期周室帝系表:

周室东迁,引的一现象,是共主衰微,王命不行。

平王崩,鲁不奔丧。桓公二十余年,五聘鲁。鲁东方姬姓诸侯宗国,平王立,鲁盖不拥戴,王室命令因此不行东诸侯。故桓王继位,乃竭意联欢鲁。郑庄公桓王中肩。平王东,与晋、郑诸国相狼狈,惟至平王晚年,似有转亲虢国意。(殆恶郑专。)故左传谓:“王贰虢,郑伯(庄公)怨王,王曰:‘无。’周、郑质。”及平王卒,周人终虢公,与陈、蔡、虢、卫伐郑,郑所败。盖王室既东,亦渐有意转变其往日位与关系,卒不拔。虢惠王二十二年晋所灭,申则庄王楚所灭,是王室益不振。

王命不行引的一现象,则列国内乱。

鲁周室所封东方最亲、最有位诸侯,史记谓:“王命鲁郊祭文王,有子礼乐,褒周公德。”礼记明堂位则谓:“王周公有动劳,是命鲁公世世祀周公子礼乐。”其说信否不知,鲁在东诸侯中,实居首领位,则断言。惟周室东,鲁即表示不拥戴态度。此平王政历言,亦不非,惟鲁、卫诸邦亦并不封王室有所尽力匡正。不久鲁亦内乱,桓公弑兄隐公。立,郑首先承认。是列国篡乱相乘。宋华督弑殇公,桓二年。晋曲沃伯杀哀侯,三年。陈公子佗杀太子免立,五年。曲沃伯又弑子侯,七年。郑祭仲逐昭公立厉公,十一年复逐厉公纳昭公,十五年。卫逐惠公,十六年。郑高渠弥弑昭公,十七年。齐襄公杀鲁桓公,十八年。前十九年内,祸变迭有此。

王命不行引的二现象,则诸侯兼并。

见春秋国数凡五十余。见公羊疏。若并见左传者计,有百七十国。其中百三十九国知其所居,三十一国亡其处。此据晋书理志。举其者,不十余。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卫、齐、晋、楚、宋、郑、秦、陈、蔡、曹、燕、吴。(索隐:“篇言十二,实叙十三。”)据顾栋高春秋表所载,楚并国四十二、晋十八、齐十、鲁九、宋六、其它不具举。

又列国内乱、诸侯兼并引一现象,则戎狄横行。

中国本一华、夷杂处局。

旧说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各远居四裔,诸夏在中原;此观念殊不恃。盖一华、夷杂处的局面。左文九年秋:“楚东夷伐陈”,似东夷在陈、楚间。魏策:“楚破南阳九夷”。则九夷在南阳。陆浑蛮在伊、洛源,故晋荀吴灭陆浑,先有三涂。哀四年夏,楚谋北方,袭梁,围蛮氏。隐二年春,“公戎潜”;(今山东曹县境)秋,“公及戎盟唐。”(今山东鱼台县)僖二十四年,王子带狄人伐王,举诸例皆见。

此局面始即,亦并非周王室东迁,四裔异族乃始侵入中国。此观篇论周人封建真相便知。

蛮、夷、戎、狄亦非四绝不同的民族,故蛮夷兼称。楚武王谓“我蛮夷”。戎狄、管仲云:“戎狄豺狼。”魏绛云:“戎狄荐居。”夷狄、燕策有“北夷”。蛮戎,春秋有“戎蛮子”。皆兼称。

诸夏与戎狄亦姓相同,晋献公娶戎狐姬,生重耳晋文公。又娶骊戎女骊姬,则戎有姬姓。人谓“同姓相婚,其生不蕃”,遂晋文公异征。又齐灵公有戎姬。又有子姓。姜戎称四岳。左传襄公十四年。国语富辰曰:“庐有荆妫”,韦昭曰:“庐,妫姓国。荆妫,庐女,荆夫人。”春秋称庐戎,楚灭,庐邑。汉置中庐县,属南郡。是戎亦有妫姓。左传子鱼曰:“任宿、须句、颛臾,风姓,实司太皥与有济祀服诸夏。”则此诸族,亦目夷,不与诸夏伍。

华、夷通婚,尤习见。周襄王娶狄。齐桓三夫人,曰王姬、徐赢、蔡姬。徐则目夷者。晋献公娶戎女。已见前。晋文公娶叔隗。季隗嫁赵衰,生子盾,隗系北戎姓。潞子婴儿夫人,乃晋景公姊。吕相谓:“白狄,我婚姻。”越襄子姊代(北狄)王夫人。狐犯晋文公外舅,其子狐毛、狐偃、偃子姑、即贾季,晋乱仍奔狄。

因此华、戎联盟亦屡见。肴役,晋有姜戎。鄢陵战,楚有东夷。齐、卫、鲁、鲜虞联师伐晋,尤著者,则申、缯、西戎联师杀幽王。

所谓诸夏与戎狄,其实是文化生活的一界线,乃耕稼城郭诸邦与游牧部落不同。

华、戎分异,生活言,则姜戎氏云: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是。左襄十四年。言语言,则姜戎氏又称“言语不达”,史记由余“其先晋人,亡入戎,晋言”是。礼服言,则平王东迁,辛有适伊川,见被祭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左衽矣!”是。战言,则郑人与北戎战,曰:“彼徒我车”,是。凡此诸别,言语一项似不重。

齐、楚南北方言即不同。至生活、礼服诸端,其重关键,实在耕稼与游牧别。故曰:“狄广莫,晋。”左庄二十八年。又曰:“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贾。”左襄四年。国语谓“与货易其土”。

惟其耕稼的社,故有城郭、官室、宗庙、社稷、衣冠、礼乐、车马、货贿,此则诸夏。惟其游牧的社,故无述城郭、官室诸文物、饮食、衣服与诸夏异,其蛮夷戎狄。

耕稼与游牧,是一经济、文化区别,故曰:诸夏夷礼则夷,春秋僖二十七年杞桓公朝,夷礼,故曰“子”。杞乃禹。夷狄诸夏礼则诸夏。楚称“蛮夷”,其与中原诸侯盟,盖不复有蛮夷视楚者。

西周封建,本一耕稼民族武装拓殖。此已祥前篇。又乐记谓:“武王既克殷,未及车封黄帝蓟,封帝尧祝,帝舜陈,车封夏氏杞,封殷宋。”盖耕稼城郭国,本已先周有。周人不尽灭,与周诸侯并存;在此诸邦亦力不敌周人,认共主,子礼奉。

除却错落散处的几十乃至百数十。城郭耕稼区域外,同存有不少游牧部族纵横,不侵犯城郭诸邦的封疆内,双方相安无。现在则乘城郭诸侯内外肆其侵扰。

举其著者,隐九年,北戎侵郑。郑伯曰:“彼徒我车。”是戎皆步卒。旧说,北戎在无终,(今河北玉田西)不远侵及郑;败亦将不获仍返故居。桓六年,北戎伐齐。庄十八年,公追戎济西。此戎东侵齐、鲁、南侵郑,居盖略推。三十年,山戎病燕。此南燕,与宋、卫相近,即在今黄河北岸。旧说谓在蓟、(今河北北平)易、(今河北雄县)亦非。

三十一年,齐伐山戎。公羊传:“齐侯献戎捷,旗获我。”正义:“凡言‘’,谓所经。”齐伐山戎鲁,则此山戎不在齐北。三十二年,狄伐邢。闵元年,齐救邢。闵二年,狄入卫。僖元年,邢迁夷仪,齐师、宋师、曹师城邢。二年,诸侯城楚邱,封卫。其狄势正盛,又灭温、伐齐、伐鲁、伐郑、伐晋,并蹂躏王室。今山西迄河北、河南、山东诸省,皆其所。盖闵、僖世狄最盛。

诸夏所最感威胁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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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封建帝国之创兴 西周兴亡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