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编 魏晋南北朝之部 第十四章 长江流域之新园地 东晋南渡

中国史的主部分,两汉前偏在黄河流域。东汉一代,西北进展衰息,东南转盛。曹操依次荡平北方群雄,独留长江流域的吴、蜀,证明北中国疲弊与南中国新兴势力不侮。

东晋南渡,长江流域遂正式代表着传统的中国。

东晋凡十一帝,一百零四年。

在此一百零四年中,北方五胡云扰,始终未宁定,东晋常有恢复中原机。东晋并无北取中原的统一意志。东晋曾四次北取洛阳。其先刘曜、石勒抗,祖逖一度恢复河南诸郡。石虎盛,庾亮兵挫败。

一、穆帝永七年,石氏乱,晋洛阳,殷浩北伐无功。十年,桓温表废殷浩。伐秦,由襄阳趋长安,破姚襄蓝田,进次灞,食尽。冉闵降将周宛袭踞洛阳。

二、穆帝永十二年,姚襄许昌攻周洛阳。桓温北伐姚襄,败,复有洛阳。桓温请迁不。哀帝兴宁三年,慕容恪据。苻坚灭燕,洛阳入秦。

三、孝武太元九年,苻氏乱,晋再有洛阳。安帝隆安三年,复姚兴所陷。

四、安帝义熙十二年,刘裕北伐,复取。

抵豪族清流,非主苟安,即谋抗命。寒士疏门,或王室近戚,始务功勤,有志远略。晋主虽有南面尊,无统驭实,韦华告姚兴语。遂使“北伐”与“内变”两态,更互迭。

西晋立国,本靠门阀的势力。

人语曰:“贾、裴、王,乱纪纲;裴、王、贾,济。”指贾充、王沈、裴秀言;皆世族。司马氏亦故,故与旧势力相沆瀣。曹爽、何晏、夏侯玄辈思有所革新者皆失败;司马氏篡志遂。

东晋南渡,最依仗的是王敦、王导兄弟,所说:“王与马,共。”

王敦统兵在外,王导执政在内,尊号“仲父”。元帝登尊号,百官陪位,诏王导升御座,固辞止。帝幼冲,见导每拜,又尝与导书手诏,则云“惶恐”。王敦反,元帝手书乞,有“不共安,归琅邪,避贤路”语。宋武帝即位告策:“晋东迁,四维不振,宰辅凭依,日已久。”此东晋立国形势。

北方的故族,一批批的南渡,借着晋室名义,各占名田,封山锢泽,做南方的新主翁。

元帝江,谓顾荣曰:“寄人国土,常怀惭。”直至南齐丘灵鞠尚云:“我应东掘顾荣冢。江南方数千,顾荣忽引诸伧辈度,死有余罪。”周玘(qǐ)将卒,谓子勰曰:“杀我者诛伧,子复乃吾子。”南人目北人“伧”。

诸族拥戴晋室,正曹操迎汉献帝,挟子临诸侯,南方的财富,支撑北方的门。

诸名士初江南,形势未定,不免新亭泣。及计粗安,则“此间乐,不思蜀”,无复恢复意。王导领袖群伦,人称“江左夷吾”,桓温父桓彝语。正谓其安定新邦,并不许其恢复故土。

晋室若团聚国力,经营北伐,首先不免与门的求与希望相冲突。

诸门保全门拥戴中央,并不肯服从中央牺牲门。

元帝正位,亲刘隗、习协,崇抑。王敦即举兵内向,王导有默嫌,陶侃、庾亮皆曾兵废导未果。蔡谟、孙绰、王羲皆代名流,蔡谟驳庾亮北略,绌亮伸王导。绰、羲亦皆清议反恢复。

门有其凭借与位,并不需建树功业,故世子弟,相率务清谈。

清谈精神主点,厥纵情肆志,不受外物屈抑。

王坦著沙门不高士论,谓:“髙士必在纵调畅。沙门虽云俗外,反更束教,非情谓。”祖约财,阮孚屐,一未辨其失。有诣袓,正料视财物,屏未尽,余两簏,倾身障,意未平。或诣阮,方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着几量屐!”神色闲畅。是胜负遂判。是人不论是非,问己何。若贪财无不安,即亦高情胜致矣。两晋名士贪者极,论不见鄙。一切不在乎,更佳。祖叛晋投石勒,勒所杀。

物世务,漠不关,便高致。

王徽桓冲骑兵参军,桓问:“卿何署?”答:“不知何署。见牵马,似是马曹。”桓又问:“官有几马?”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马匹死少?”答:“未知生,焉知死?”桓谓:“卿在府久,比相料理。”初不答,直高视,手版拄颊。云:“西山朝,致有爽气。”(《世说新语·简傲》南朝宋刘义庆)

有志远略者,非晋室近戚,庾亮、庾冰、庾翼兄弟。即寒族疏士,陶侃、桓温、皆南人寒士。桓父彝死难,贫。温母病,须羊解,无由,温乃弟冲质。常招清谈派即苟安派。反。

诸庾政,颇任法裁物,才具微不足,皆不安其位。庾翼报兄冰书谓:“江东政伛舞豪强,民蠹,有行法,辄施寒劣,实此由。”其意态。

不仅利害冲突,即意趣亦相背驰。

桓温乘雪猎,刘惔问“老贼装束单急,何?”桓曰:“我若不此,卿辈亦那坐谈?”

故桓温立功业,朝廷实济是名流苟安派盘踞。引殷浩相抗。

庾翼已谓殷浩辈束高阁,许桓温宁济业。朝士气味柑投,故引殷浩。浩父殷洪乔,人托寄书,尽投江水;政贪残。其叔父融与浩同老、易,一门玄虚。温平生喜拟刘琨,憎言貌似王敦,其素所蓄积知。

桓温主徙洛阳,正清流故快论。

桓疏:“请永嘉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实河南。”此则江南门尽矣。孙绰表反。绰与王羲辈皆卜居稽,尽情山水。桓温令人致意,谓:“何不寻君遂初赋,疆知人国?”议温弟云豫州刺史,王彪谓:“云非不才,温居流,弟复处西藩,兵权萃一门,非宜。”乃改谢万。万傲诞未尝抚众,卒失许、颍、谯、沛,洛阳遂孤。

师败衂,谈士快。

孙盛与殷浩谈,奋麈尾,尽落饭中;亦名士有声者。晋阳秋,桓温谓其子曰:“枋头诚失利,何至尊公所说?”其子惧祸,改。盛乃一本寄慕容俊。先是温伐燕,燕臣申允料曰:“晋廷臣,必将乖阻,败其。”史不著乖阻实。惟观孙盛阳秋,则温败晋臣所深喜乐。枋头,今安阳南。温败盖有两因:一者粮运不继,二则水陆异便。此魏孝文图江南,先迁洛阳。就情势言,非缓进无见功。惟桓温廷臣反,则不不主激进。盖未有国内相水火收功外者。盛长沙太守,赃狼籍。太抵名士顾室,谈辩擅名,即不须再经纶世业。

外功业,既不逞,乃转向内。

温既败枋头,其谋主郗超劝废立。曰:“外无武、宣勋,内无伊、霍举,何易视听、镇异同?”

且晋室有,其历史本不光明,故使世族与功名士皆不忠翊戴。

王导尝具叙晋宣王创业及文王末高贵乡公明帝前,帝闻,覆面着床,曰:“若公言,祚安长?”

惟世族但求保门。

孙盛高庾亮:“王导有世外怀,岂肯凡人?”此代表门中人意态。

英雄功名士,意气郁激,则竟篡弒。

桓温常卧语:“此寂寂,将文、景所笑。”此魏、晋人见解。取不取,真呆子。环卫身亦带书生名士气,故曰:“既不流芳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耶?”其尚存有君臣名教,故篡逆终不。一传桓玄,再进刘裕,则晋祚不保矣。

直桓玄、刘裕,一面篡位,一面是痛抑权门。

南史宋武本纪谓:“晋中兴,朝纲弛紊,权门兼并,百姓不保其产业。桓玄颇釐改,竟不行。帝既辅,示轨则,豪强肃。”又按:“晋羲熙安帝。九年,刘裕表请依桓温庚戌土断。见桓温、桓玄、刘裕实是走的同一路线。胡藩言:一谈一咏,搢绅士,辐凑归,不刘毅。”盖裕粗人,不名士所归。裕北伐,在廷臣,无有裕腹者。裕所不从容据长安经营北方者亦在是。裕篡位,桓温不,亦在是。

江南半壁,依在离的倾向进行。诸名族虽饱尝中原流离苦,未反悔觉悟的步。

第十三章 统一政府之回光返照 西晋兴亡目录+书签第十五章 北方之长期纷乱 五胡十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