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跟随张乐平

认识张乐平吗?认识!那年,熟份程度,怎说不认识?惜他不认识我。

报纸说他在江西饶漫画宣传队副队长,叶浅予走他正队长。找他,不让我队员兵行。他有什怕的嘛!我又不抢他的队长位置。

江西饶怎走法?有远?钱不钱倒是不在乎,我一路给人画像、剪影,再不,讨饭算不问题吧?又乡人在周围。我进了漫画宣传队,就像外国人爱唱的那两句:

“了拿波,死了!”

张乐平人怪,几年,他一,一那,先是南京,是武汉,又是江西饶三战区,一金华,一南平,一梅县,一赣州,不知是真是假。我果决跟着追,非累死不!是老老实实在德化做了两年的瓷器工人,在泉州仙游做了两年战服务团团员,半年教员,半年中教员,一年民众教育馆术职员。几年间,画画、刻木刻、读书、打猎、养狗、吹号、做诗,像进了莫名其妙的,人,似乎是真的长了。懂了不少,凭刻木刻画画的身份,结识许终身朋友。

稍微稳定又动,朋友帮我设一方案:“军管区有团壮丁送湖南,你不跑他一,虽说步行三省路程稍微远了点,你省钱啦!一路有伴啦!先回老爹妈,歇歇脚,再办法重庆,那近了是不是?重庆有两方案,一是进徐悲鸿的术院,一是设法延安,那方最适合你,候我再帮你忙。我有三封信,江西赣州剧教队曾鲁、徐洗繁一封,长沙一封,重庆一封,你放。情是说不定的,若半路意外,你就留在赣州剧教队。赣州是两头的中间,留未尝不,候再说吧!”

从永春县,凄风苦雨始,一千?二千?三千、四千、五千难计算,就靠两脚板不停走。那候,两眼务必残忍,惨绝人寰的才吞,才记住。半路,营长、连长始在我背念叨,指指点点。非人生活,壮丁急剧减员;那些眼神阵势,似乎是热烈邀请我参加壮丁队的行列。此不走更待何?

教育部剧教二队在赣州城边的东溪寺。

什一演剧队驻扎在寺头呢?因它根本不像寺;毫无寺的格局章法。东一块、西一块,顺逆失度,伏莫名,不知是哪位粗尚的蹩脚木匠朋友的急就章。正北京人常说的一句话:“瞧哪儿哪儿不顺眼。”一间正经房子,一正经角落,楼梯不像楼梯,板墙板墙子,井不像井。绝望至,霉很。

幸剧团的人有意思,极耐。

我有渊源的是徐洗繁兄嫂;算老熟人的是陈庭诗(耳氏)兄;谈的是殷振兄、陆志庠兄。我在队太,无足轻重,是见习队员。实在说,根本有我做了的。留我,是那两封信的面子,善举已。

耳氏打手势告诉我,张乐平在赣州。

“啊!”我像挨电击一。

他又打手势说:

“就住在附近伊斯兰。”

“啊!”我又了一。

一,耳氏带我张乐平。

东溪寺队部门左拐,坡,走七八步平坡,再坡,半中腰右手一侧门,了。

穿黑、臭、霉三绝的“荒无人烟”的厨房,三级台阶,左手木结构教室教室间有一颇陡的密封长楼梯直张公馆——一间房。

一次见乐平兄嫂的情,我已在慌乱中遗失了。像我前辈子就认识他;我底暗暗问他:我找了你年,你知不知?他两位的子完全就是我象中应该长的那子。在中,我满脑、满的融洽。

周围是木板墙,桌子,双人床,一张在教堂结婚的盛装照片(才说明那是一张洋人照片改的),两张中茶公司设计的广告,一窗。

我送了一副福建仙游画李庚写的联给他:

雨有人耕绿野,

月明无犬吠花村。

他挂在中茶公司广告边。

几月间我常常他。有两跟我年纪差不的朋友常串门,一名叫高士骧,一名字忘了。高的笑貌至今仍是我珍贵的念。(高你在哪?)

那候的老哥、前辈,很少像今有许青年围绕帮忙。老一代的很年轻,日子艰苦但身快乐。年轻人贤达的尊敬很术化,很单纯。国难仇蒋介石的蔑视,处,是毫不怀疑的凝聚力量。在群众生活的处,即使曾经有龃龉,门骂娘,楼楼吵架,至今回忆,恩怨消融殆尽,剩温馨甜蜜;连年最遭人嫌弃的伙,仿佛长着使的翅膀在脑门前向你招手微笑。流光倏忽并非人宽宏量,是原宥些苦难众生。

乐平兄逝世很令我奇怪,其实活了八十几岁已经很不简单。我是说,乐平兄怎变八十几岁?就像我有己怎一子七十岁一。一切活在永远的中。

有人说,抗战期,某某人何何受苦;有的人己说,何何受苦。他忘了,抗战期,谁不受苦?幸福东西才不公平;苦难却总是细致、公平分摊在肩。所卡夫卡说:“客观待己的痛苦。”

乐平兄在人格总是那优雅。叫苦,见他狂笑失态,有意,拇指翘恰处,说一句:“物邪气崭格!”

我人野很,跟着他却是服服帖帖。那,我有什值他称赞的。不知怎血潮,泥巴帮殷振兄做了挂在墙的漫画人像,涂了颜色微微亮的鸡蛋清。乐平兄了似乎是在我意,平举着我那品,斜眼振兄说:

“侬哪生格副模?勿是一两工夫格……”

再回头我说:

“哪!侬我副尊容做一!?”

我一两就做了,送伊斯兰。他见了很:

“喝!喝!喝!”又是平举眯着眼睛:

“侬哪搞物格?侬眼睛邪气厉害,阿拉鼻子歪格浪一挨挨侬捉哉!”

他真的在墙钉了钉子,像挂了。

了半月或是一月,耳氏打手势告诉我,乐平反手做一特别的动,碰断了漫画像的鼻子,再补不,很懊恼,偷偷它藏了。

世界上还有张乐平目录+书签乐平兄胆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