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孟子荀卿列传第十四

太史公曰:余读《孟子书》 ,至梁惠王问“何利吾国”,未尝不废书叹 。曰:嗟乎,利诚乱始!夫子罕言利者 ,常防其原 。故曰“放利行,怨” 。子至庶人,利何异哉 !

孟轲,驺人。受业子思门人 。既通 ,游齐宣王 ,宣王不。适梁 ,梁惠王不果所言 ,则见迂远阔情 。是,秦商君,富国强兵;楚、魏吴,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孙子、田忌徒,诸侯东面朝齐 。方务合从连衡 ,攻伐贤 ,孟轲乃述唐、虞、三代德 朝代,君主是舜。三代:指夏、商、周。德:指德政。">,是所者不合 。退与万章徒序《诗》、《书》 ,述仲尼意 ,《孟子》七篇。其有驺子属 。

齐有三驺子。其前驺忌,鼓琴干威王 ,因及国政 ,封侯受相印,先孟子。

其次驺衍,孟子。驺衍睹有国者益侈 ,不尚德,若《雅》整身 ,施及黎庶矣 。乃深观阳消息怪迂变 ,《终始》、《圣》篇十余万言 。其语闳不经 ,必先验物 ,推,至无垠 。先序今至黄帝,者所共术 ,并世盛衰 ,因载其祥度制 ,推远,至未生,窈冥不考原 。先列中国名山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推,及海外人所不睹。称引剖判 ,五德转移 ,治各有宜,符应若兹 。儒者所谓中国者 ,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有九州,禹序九州是,不州数 。中国外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是有裨海环 ,人民禽兽莫相通者,一区中者,乃一州。此者九,乃有瀛海环其外 ,际焉 。其术皆此类。其归 ,必止乎仁义节俭 ,君臣六亲施 ,始滥耳 。王公人初见其术,惧顾化 ,其不行。

是驺子重齐。适梁,惠王郊迎,执宾主礼。适赵,平原君侧行撇席 。燕,昭王拥彗先驱 ,请列弟子座受业,筑碣石宫 ,身亲往师。《主运》 。其游诸侯见尊礼此 ,岂与仲尼菜色陈、蔡 ,孟轲困齐、梁同乎哉 !故武王仁义伐纣王 ,伯夷饿不食周粟 ;卫灵公问陈 ,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攻赵,孟轲称王邠 。此岂有意阿世俗苟合已哉 !持方枘内圜凿 ,其入乎?或曰,伊尹负鼎勉汤王 ,百奚饭牛车缪公霸 ,先合 ,引。驺衍其言虽不轨 ,倘亦有牛鼎意乎 ?

驺衍与齐稷先生 ,淳髡、慎、环渊、接子、田骈、驺奭徒,各著书言治乱 ,干世主 ,岂胜哉 !

淳髡,齐人。博闻强记 ,无所主。其谏说 ,慕晏婴人 ,承意观色务 。客有见髡梁惠王 ,惠王屏左右 ,独坐再见 ,终无言。惠王怪,让客曰 :“子称淳先生 ,管、晏不及,及见寡人,寡人未有。岂寡人不足言邪?何故哉?”客谓髡。髡曰:“固。吾前见王,王志在驱逐 ;复见王,王志在音声 :吾是默。”客具报王,王骇,曰:“嗟乎,淳先生诚圣人!前淳先生,人有献善马者,寡人未及视,先生至。先生,人有献讴者,未及试,亦先生。寡人虽屏人,在彼 ,有。”淳髡见,壹语连三日三夜无倦 。惠王卿相位待,髡因谢 。是送安车驾驷 ,束帛加璧 ,黄金百镒 。终身不仕。

慎,赵人。田骈、接子,齐人。环渊,楚人。皆黄老德术 ,因明序其指意 。故慎著十二论 ,环渊著篇 ,田骈、接子皆有所论焉。

驺奭者,齐诸驺子,亦颇采驺衍术纪文 。

是齐王嘉,淳髡 ,皆命曰列夫,康庄衢 ,高门屋,尊宠。览诸侯宾客 ,言齐致贤士。

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游齐 。驺衍术迂闳辩;奭文具难施 ;淳髡久与处,有善言。故齐人颂曰:“谈衍 ,雕龙奭 ,炙毂髡 。”田骈属皆已死齐襄王,荀卿最老师 。齐尚脩列夫缺 ,荀卿三祭酒焉 。齐人或谗荀卿,荀卿乃适楚,春申君兰陵令 。春申君死荀卿废 ,因兰陵 。李斯尝弟子,已相秦。荀卿嫉浊世政 ,亡国乱君相属 ,不遂营巫祝 ,信祥,鄙儒拘 ,庄周等又猾稽乱俗 ,是推儒、墨、德行兴坏 ,序列著数万言卒。因葬兰陵。

赵亦有公孙龙坚白同异辩 ,剧子言 ;魏有李悝,尽力教 ;楚有尸子、长卢;阿吁子焉。孟子至吁子,世有其书,故不论其传云。

盖墨翟,宋夫,善守御 ,节。或曰并孔子 ,或曰在其。

本篇是儒师孟子荀卿的合传,但所记载的内容却包括了战国期阳、德、法、名、墨各的代表人物邹衍等十二人,极似类传。它是一篇研究我国古代思史的重文献,弥足珍贵。

《太史公序》说:“猎儒墨遗文,明礼义统纪,绝惠王利端,列往世兴衰,《孟子荀卿列传》十四。”就是说本传的传旨是通记写孟、荀的迹,肯定他的“明礼义”、“绝利端”的思说,并说明思说的渊源及影响。者站在总结诸思的高度,综合思说人两方面诸子的迹了比较客观、公允的评述。孟子,着重强调了他是直接继承孔子思的人,具有守不阿,执着追求的精神;同,指他的仁政主张不合宜。荀卿,则突了他总结儒、墨、三失从改造儒的功绩,并说明他同遭遇坎坷坚守正。由他的思说有着承袭关系,影响巨,特别是他愤著述,不己的说阿世媚主,慕荣求利,所者才将他并称,并在传序中予推重,试读“子至庶人,利,何异哉?”固是现实的讥刺,但从现实的一派污浊中不正反衬孟、荀说及人的拔流俗,难贵吗?传文中,较篇幅记载了驺衍,驺衍的“五德终始”说本受孟子的影响,曾流行一,者肯定其“止乎仁义”的目的,批评其荒诞怪异的内容,他的人则论有“阿世俗”嫌。至淳髡等稷先生,他的主张虽不同程度与儒、墨思相关,但他却无一例外“干世主”、慕权贵。其位人远不及孟、荀。文末一语点墨子的主张,回应文,因其与儒并称显故毋庸言。

篇传记在写法有两特点:一是形散神聚。叙写十四人,孟、荀主,三驺,稷,错错落落,似是漫不经,实际全由传序统领,正清徐与乔所说:“叙诸子斜斜整整,离离合合,每回顾《孟子传》。首读《孟子书》数笔,间间散散,空领一篇。谓诸子利世遇,孟子独不遇,故盛称诸子,却是反形孟子,……盖宾主参互变化妙,至此篇极矣。”二是比照衬托。写传主孟、荀笔少,叙诸子则泼墨,主虚宾实,实衬虚,更见孟、荀位高,人格贵。

太史公说:“我读《孟子》,每读梁惠王问“怎才我的国有利”,总不免放书本有所感叹。说:唉,谋利的确是一切祸乱的始呀!孔夫子极少讲利的问题,其原因就是经常防备祸乱的根源。所他说“依据人的利益行动,招致很怨恨”。子至平民,利的弊病存在,有什不同呢?

孟轲,是邹国人。他曾跟着子思的弟子习。通晓孔,便游说齐宣王,齐宣王有任他。是了魏国,梁惠王不但不听信他的主张,反认他的主张不切实情,远离实际。,各诸侯国在实行变革,秦国任商鞅,使国富足,兵力强;楚国、魏国任吴,战胜了一些国,削弱了强敌;齐威王宣王举孙膑田忌等人,国力强盛,使各诸侯国东朝拜齐国。各诸侯国正致力“合纵连横”的攻伐谋略,攻善伐贤的候,孟子却称述唐尧、虞舜及夏、商、周三代的德政,因此不符合他所周游的那些国的需。是就回乡与万章等人整理《诗经》、《书经》,阐孔丘的思说,写《孟子》一书,共七篇。在他,现了者邹子等人。

齐国有三邹子。在前的叫邹忌,他借弹琴的技艺求见齐威王,随便参与了国政,封侯并接受相印,做了宰相,他生活的代早孟子。

二叫邹衍,生在孟子。邹衍目睹了那些掌握一国权的诸侯越越荒奢侈,不崇尚德政,不象《诗经·雅》所求的那先整饬己,再推及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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