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沙激戰 三 今日周亞夫

鄧紹良進城不久,綏寧鎮總兵春從廣西抽調來長沙。

接著,貴州鎮遠鎮總兵秦定三、河南河北鎮總兵王琳、副統銜頭等侍衛開隆阿等相繼調進長沙。張亮基趕了長沙,接替駱秉章當湖南巡撫來。長沙城裏又增加四五千兵,闔城官紳稍微舒了一口氣。但是倉促間從各調來的,紀律鬆弛,調度不靈。更令張亮基擔憂的是,一時間進來這麼的兵,軍餉從哪裏開支?這些奉調進城的綠營兵,一來就公開揚言:「老子是拿命來守城的,你當官的不拿銀子來,老子就不給你守。長沙城丟了關我屌!」

為了穩定軍,張亮基與潘鐸等商量,決定守城兵士每人由原來的每日三錢銀子增加每日五錢,軍官則加倍發放。

細算一,新增的餉銀軍火、馬匹、甲杖供應等費,每增加五千兩銀子。這些銀子從哪裏來呢?張亮基一任便遇難題。他終日愁眉苦臉,卻無良策,將藩庫裏凡動的銀子拿來,先兌現十半月再說。

銀子關後,各救援長沙的綠營兵勁頭有點提高;城牆的兵了,巡邏值勤的腳步加快了。圍城的太平軍這幾停止了攻擊。蕭朝貴派人城內救兵增加的消息,告訴正率領隊人馬前往長沙的王東王,求速派一萬兄弟兼程前來增援。在援兵未前,太平軍戰士們抓緊時間構築工,搬運糧草。長沙城的戰現暫時的平靜。

戰一旦停來,城裏那些從各徵調來的兵士們便無生非了。接連幾,城內搶劫案、強姦案、兇殺案不斷發生,部分是那批拿了銀子不打仗的外省兵幹的。張亮基除一再請求將官們嚴厲鈐束部外,拿不任何有實效的辦法來。他不是不嚴懲肇者,但在這種時候,他那樣辦嗎?一旦激兵變,後果豈堪設!張亮基、羅繞典、潘鐸分頭親巡邏,希冀此稍減城裏的騷動。

這,張亮基從巡撫衙門來,穿過又一村,來貢院街。貢院街本是長沙城裏最熱鬧的一條街,往日店舖櫛比鱗次,各方商賈雲集,但眼部分店門緊閉,街人行色匆匆,生怕走慢了,會冷不防被人刺一刀似的。常常撲入眼簾的,是那些醉眼矇矓、斜挎佩刀,操著貴州、河南、陝西、湖北口音的援兵。人們見這些老總們,猶見瘟神,老遠就避開了。張亮基在眼裏,禁不住兩眉緊鎖。

貢院街的盡頭是東正街,東正街的盡頭是吳門。張亮基來吳門,忽眼前一亮,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但見這裏市井秩序井,城頭旗幟鮮明。吳門守兵對進進的人盤查仔細。張亮基,吳門一帶原來是陝西候補知府江忠源率領的楚勇在守衛。他同在這裏史書所寫的細柳營,中感歎:江忠源真是個將才!

還是在署理雲貴總督任,張亮基就次聽說過在廣西打仗的江忠源的名字,於是留打聽。知江忠源是湖南新寧人,字岷樵,早年是個喜愛狹邪行的風流蕩子,後來改邪歸正,為人極講信義。在京城參加會試時,曾兩次護送友人靈柩回原籍,不畏千長途,雨露風霜,善始善終。那時,曾國藩在京城愛周濟貧困,尤為人撰寫輓聯。故京師士人中流傳兩句打油詩:「代送靈柩江岷樵,包寫輓聯曾滌生。」因為這,曾國藩與江忠源結為友,並預言他日後會功名立,最後將節烈死。曾國藩在咸豐帝登位時,向朝廷推薦六個人才,江忠源便是其中一。正因為江忠源有這個名氣,當金田,賽尚阿奉命欽差臣督辦廣西軍務時,便請他來贊襄軍務。這時,江忠源正由浙江秀水知縣任丁父憂住在新寧。於是江忠源在新寧募勇五百,號為「楚勇」,隸屬於副統烏蘭泰。咸豐元年十一月,賽尚阿指揮十營清兵圍永安。廣西提督向榮統北路,烏蘭泰統南路。向榮的幕僚建議:「古圍城,當缺一隅,否則困獸鬥不擋。」向榮聽從幕僚的話,在北面的包圍圈中空一門。江忠源聽說,急忙派人送信給向榮,力諫圍師缺隅非,請向榮合圍。向榮不聽,結果太平軍從永安北門突圍。待向榮明白過來時,已悔晚矣。二月,洪秀全攻全州,乘湘水漲機,從水路進入湖南。江忠源率楚勇趕全州蓑衣渡。此湘水狹窄,兩岸林木,江忠源伐木堰,橫江攔斷,使太平軍在蓑衣渡一戰損失慘重,船隻幾乎全部被焚,南王馮雲山中炮殉難。這一仗,是清朝與太平軍戰來所取的一個勝利,使江忠源名傳遍全國,使曾國藩知人名。

「我來長沙已半個月,居沒有早點來拜見江忠源,真是昏憒。」張亮基在中說。

在張亮基將吳門時,江忠源早已由親兵告知,親東正街尾迎接。

「中丞人駕,卑職有失遠迎!」江忠源恭恭敬敬問候。

「江將軍客氣了。亮基久聞將軍威名遠播,今日一睹丰采,平生願足矣。」張亮基微笑著打量江忠源,見他約四十來歲年紀,堂堂一表,從底裏喜歡。

「卑職不過湘中一寒微,謬承人獎勵,不勝赧愧!」

「亮基一早從又一村東正街,所處,混亂不堪。獨將軍治,氣象一新,彷彿來細柳營,會晤了周亞夫。」

張亮基說罷,拉著江忠源的手,哈哈笑。

「人過獎!請進屋喝茶。」

江忠源張亮基請進一南雜店改建的營房。江忠源早就聽說過,張亮基是個當今官場中罕見的清官。當年林則徐因燒鴉片謫襄河務,那時張亮基正中書從王鼎治河工。某河弁悄悄送三千兩銀子給張亮基。張亮基拒絕接受,不過並未聲張。但此林則徐卻知,暗中記在手冊。後來張亮基升為永昌知府,林則徐恰由新疆召回,授雲貴總督。

路過永昌,張亮基拜謁林則徐。林則徐見張亮基非常高興,特手冊拿來,告訴張,某年某月某日,拒絕河弁送銀三千兩。張驚,對林尤為敬佩。後來林向光帝竭力推薦張。從此張亮基步步高陞,不數年位至督撫。江忠源很敬重這位司。他請張亮基坐,並親手獻一杯茶:「人不辭勞累,親各處巡查,楚勇官兵極受鼓舞。」

張亮基,正趁此機會跟江忠源商討一步的戰。於是他極為誠懇的態度說:「亮基初來貴鄉,情況不熟,且承平日久,未歷兵。今日局勢萬分危殆,將軍不獨湘人翹楚,亦吾國稀見將才。亮基與將軍長談,務望將軍破賊方,不吝賜教。」

江忠源欠身答:「保衛桑梓,乃卑職義不容辭責任。人於此危難際來長沙,三湘士民,莫不感激忭躍。今日垂詢,卑職豈有不竭盡所知獻芻蕘理。」

張亮基說:「目今偽西王蕭朝貴偽翼王石達開五千餘人馬紮於城南,幾次攻城,雖賴城高牆厚、將士命,暫未手。長毛增援部隊即將來,揚言定攻長沙,城內人洶洶,兵士們亦內恐懼,若不思良策,長沙城破,恐為期不遠。」

江忠源對:「長毛造反,已近兩年,朝廷為此糜餉至二千萬,從廣西湖南,人無固志,罕堅城,朝野莫不失望。卑職這一年來廁身戎間,深為綠營將不良、兵不精、法不嚴、令不一、不齊、戰術低劣,遂使長毛坐氣勢猖獗痛疾首。卑職為,長毛並不足滅,但釀今日局面,除諸原因外,帶兵將帥舉止失措,實為其中重原因。兵志曰:『不知利不行師。』利者,非僅圖史所載山川一定險,視賊入蹤先為防,察賊分合勢遙為別,雖漸車澮、數仞岡,形勢在所必爭,機會不偶失。但兩年來,我軍疏防,機宜坐失,實已指不勝屈。全州蓑衣渡戰,賊鋒已挫,本應連營河東,斷賊右臂。州役,賊勢本孤,宜分屯七橋,扼賊東竄。苟此兩役利不失,長毛一入湖南,便將其置於死。此次長沙被圍,亦因失利故。若在長沙東面榔梨市至回龍塘一帶設重兵堵防,長毛就不會現在長沙城。若在妙高峰駐有一支人馬,南門外的制高點便不會被長毛奪。此兩利一失,局面則由主動變被動。」

江忠源這番話,使張亮基既覺很有理,又更添憂愁。

江忠源見張亮基滿臉陰雲,於是掉轉話頭:「不過,人亦不必憂慮。長毛氣焰雖囂張,但卑職料他們一時難破長沙。」

張亮基精神一振,忙說:「請將軍明析。」

江忠源說:「接仗來,我軍處於不利,非實力不足,乃指揮失誤。卑職為,改變目前敵攻我守被動局面,戰即有轉機。卑職建議,留少數兵力守城,部分精銳人馬拉城外,在城外乃至城郊與長毛決戰。此,則城內壓力減輕。長沙現有兵力一萬三四千,當率一萬人城。總兵兵力最強,他的三千精兵紮營東門外,秦總兵率二千人紮營西門外,開隆阿將軍率二千人紮營北門外,卑職願率五百楚勇二千五百名綠營兄弟一正面擋賊鋒。」

說罷,江忠源走懸掛在牆的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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