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沙激戰 五 計賺左宗棠

門外站的正是陶府的人陶恭,左宗棠門親迎。陶恭隨著左宗棠來客廳,見客廳兩邊楹柱一副聯語甚是引人注目:「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陶恭入過不少詩書官宦,還沒有見過氣魄這樣的聯語,中暗暗稱奇。坐定後,陶恭將陶桄的信給左宗棠。陶恭雖早聞公子丈人的名,但見面還是一次。他趁著左宗棠拿著信邊走邊的機會,悄悄仔細打量了一眼。見左宗棠四十來歲年紀,五短身材,背厚腰粗,面白略胖,眼圓鼻直,巴飽滿。陶恭別人議論左宗棠時,常說他燕頷虎背,今日一見,果此。再轉眼客廳,儘管是避難寓居,陳設簡陋,但四壁整整齊齊堆著書箱。正面牆壁掛一幅題為《隆中對》的水墨畫,畫諸葛亮正指著圖侃侃高談,劉備在一旁洗耳恭聽。畫的兩邊是左宗棠撰的對聯:「身無半文,憂;讀破萬卷,神古人。」對聯左邊,懸掛著一斑斕古劍。劍柄的絲絛繫著一塊晶瑩的玉珮,仔細時,是一隻齜牙踢腿的麒麟。陶恭正在左顧右盼時,猛聽一聲怒吼:「這張亮基真是豈有此理!」

左宗棠平時本聲音洪亮,這一聲吼,聲震屋瓦,嚇周夫人張氏急忙從內室走,歐陽兆熊忙由書房走進客廳。

「季高,什麼這樣怒?」周夫人身體素來虛弱,這時更面色慘白,氣喘吁吁。

「你們,你們,這張亮基真是欺人太甚!」

周夫人接過信著,張氏扶著宗棠坐,又茶杯端來。

陶桄的妻子孝瑜是周夫人所生,完信後淚雨,喃喃說:「這何是呢?」順手信遞給歐陽兆熊。

「陶公子雖年幼,還有我哩!我活著一,就不容許有人欺負他。不怕他張亮基是撫台,我長沙跟他評理!陶文毅公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朝野誰人不知?他張亮基陶捐十萬銀子,分明是勒索!」任何時候,左宗棠提陶澍,是一口一聲的「陶文毅公」,今盛怒,亦不改常態。

左宗棠越說越氣,手一扔,高聲喊:「備馬!我即刻就長沙。」並對歐陽說,「岑兄,實在對不,我左某人嚥不這口氣。你在這裏寬住兩,待我回來後再接著談詩。」

「你放,不著急,先情弄清楚。」歐陽說,「我正筠仙裏一趟。我在筠仙裏等你。」

「,我打發人送你梓木洞。」

左宗棠歐陽拱手一別,隨即陶僕人騎兩匹快馬,星夜直奔長沙。二午,左宗棠進了長沙城,來陶公館。

門房見是公子的丈人來,立即打開門。左宗棠還未進屋,就問:「公子呢?」

門房流著眼淚說:「昨日午,一群兵士公子綁架走了。」

左宗棠一聽,立即策馬來又一村旁邊的巡撫衙門,怒氣沖沖向裏面闖。守門的衛兵不阻擋他。左宗棠徑直了廳,裏面走一位師爺,笑著說:「來的是左老先生嗎?張人已在此等候時了。」

說畢,從簽押房裏走巡撫張亮基,他對左宗棠一拱手:「左先生,鄙人在此恭候已久。」

左宗棠怒氣並未消除,一臉的不高興,問:「陶公子呢?請撫台人立即釋放陶公子!公子年幼,是我替他料理。的找我左宗棠,不為難公子。」

張亮基哈哈笑,說:「左先生息怒,『釋放』二字從何談!豈有陶文毅子、左季高婿被綁架的理,我昨是請公子來舍敘談敘談的。亮基一向慕陶老先生的高風亮節,喜左先生的豪放倜儻,昨夜聽公子談陶公先生往,不覺馳神往。公子正在後花園賞花。」他轉身對師爺說:「請陶公子。」

左宗棠聽說並不是綁架陶桄,氣消了些。

「左先生,請簽押房坐。」

左宗棠並不謙讓,張亮基一走進簽押房,僕人獻茶。

左宗棠說:「張人,您知陶文毅公生前為官廉潔,裏何曾拿十萬銀子,這不是有意叫陶公子為難嗎?」

張亮基又是哈哈一笑:「左先生,亮基久聞陶公廉正,今日所謂捐銀——」正說著,簽押房裏進來一人。左宗棠一見,忙站身來,說:「岷樵兄,久違了。」

「季高兄,什麼風吹來的?幸會,幸會!」

「我為陶公子的來。岷樵兄,你說說,陶眼拿十萬銀子嗎?張人此舉太欠思量。」

江忠源笑,說:「莫怪張人,此是我向人建議的。」

「你?」左宗棠沒有年老友會這樣的餿主意。

江忠源拍著左宗棠的肩膀,說:「季高兄,你讓我慢慢說給你聽。」

於是江忠源張亮基何敬慕,己何推薦,何獻計,說了一遍。最後,江忠源頗帶情感說:「季高兄,公卿不士久矣。張人舉,近世罕聞,望我兄玉其。」

此時,左宗棠情已平復。他對江忠源說:「你不應該獻這樣的計,我幾勞累奔波不說,陶公子受了一場恐嚇,內人在,至今尚淚洗面。你不覺害我們苦了嗎?」

江忠源笑:「仁兄素來身強體壯,騎幾快馬不算什麼。陶公子那邊,昨日張人親與他說明了。年紀,經受點風險,亦是一番磨練。至於嫂夫人麼,忠源知罪,改日一定賠罪問安。不此,仁兄怎來長沙?又怎進衙門?我張人又怎見你?」

正說著,陶桄進來。左宗棠確知陶桄在此備受禮遇後,完全平靜來。他問張亮基江忠源:「不知二位宗棠此何幹?」

「特請先生協佐鄙人,保全長沙。」

左宗棠微微一笑,說:「宗棠乃一平民,長沙城內,文武官員雲,豈容左某插手其間。」

「先生高才,前有胡潤芝極力稱讚,昨又蒙江將軍竭力推薦,鄙人對先生十分欽慕。長沙文武雖,豈與先生相比!」

左宗棠愛諸葛亮比,書信末尾常署「今亮」,又對人說「今亮或勝古亮」。他早就盼望像諸葛亮一樣幹一番業。今見張亮基此誠意,又是江忠源一手推薦,哪有不答應理。但左宗棠並不急於表態,他對張亮基說:「承蒙人錯愛,宗棠榮幸已甚。但宗棠脾氣不,遇又專斷,恐日後不與群僚相處,亦難與人做有始有終。」

張亮基答:「先生放,鄙人今後一任先生處理,決不掣肘。既先生為主,群僚亦不會為難,請先生釋懷。我明日就打發人接寶眷來長沙。」

左宗棠連忙擺手,說:「人既此信任,不容宗棠不來。但目前長沙乃兵兇戰危,內人還是住湘陰為。是有一點需先說明:宗棠乃湘一農人,不慣官場生涯,若與人及諸公同僚相處,則在長沙住幾;若相處不,宗棠會隨時拂袖。請人時莫見怪。」

張亮基已從別人那裏知左宗棠的怪脾氣,對他的這番話一點不介意,滿口答應,並吩咐擺宴,為他接風。

四 歐陽兆熊東山評左詩目录+书签六 巡撫衙門裏的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