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衡州練勇 三 從釣鉤子主想到辦水師

衡州因為處湘南,即使是冬,太陽來,就顯溫暖春。那條秀的湘江,在冬日的陽光照耀,益發顯纖塵不染,一清底,實在逗人喜愛,偶爾還幾個不怕冷的後生子在江中游泳!江面除開來往的貨船、客船外,還有一種當叫釣鉤子的船,船坐一個人。一年四季,哪怕是煙雨霏霏的時候,湘江佈滿了這種釣鉤子。漁翁們或站或坐在船,釣竿垂向水面,屏靜氣,等著魚兒鉤。冬日暖的江面,沒有風,水不急,釣鉤子穩穩當當,同釘子釘死在水中。頭鷹擊長空,腳魚游淺底,簡直令人曠神怡。這種南國冬釣的情景,與柳宗元筆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北方風味異其趣。了日落西山的時候,漁翁們岸來,一手提著滿滿一桶魚,另一隻手扶著反扣在肩膀的釣鉤子,笑微微回。那情景,正是「高歌一曲斜陽晚」的典型寫照。

曾國藩十歲時,在石鼓書院從汪覺庵先生讀過兩年書,早早晚晚在湘江邊散步,著江星星點點的釣鉤子站在其的漁翁,覺他們真是世界無憂無慮最快活的人,常常不覺吟《三國演義》開卷那首無名氏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慣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少,付笑談中。」這個時候,攻讀四書五經的煩躁厭倦情,便會一時淡化,功名莫測的憂慮苦惱,會片刻安慰:當子官,建子功業,「是非敗轉頭空」,還是當個漁翁幸福!

衡州治軍來,曾國藩的腦中常常浮現少年時代所羨艷的那種情景;次過,哪一抽空當一釣鉤子主。怎奈湘勇草創,百叢雜,沒有一空閒,且辦不易,情鬱悶,缺少那份閒情。近一個月來,通過對澤字營、齡字營江西戰的獎賞及對金松齡的處置,湘勇的訓練效果為提高,軍紀更加整肅,塔齊布、周鳳山、楊載福等人常說:「湘勇。」曾國藩近來情略為舒暢些了。今是一個艷陽普照的氣,吃早飯時,他突萌發了駕舟浮釣的念頭。兵勇們衡州四個月了,還從來沒有放過假,索今放假一。命令達後,很高興。

曾國藩帶了滿弟國葆,兩個親兵打著兩隻釣鉤子跟著,沿著蒸水走石鼓嘴,親兵釣鉤子放水中。曾國藩打算釣完魚後,再石鼓嘴石鼓書院,儘管汪覺庵師已離開書院回鄉了,但石鼓嘴的一草一木仍牽動他的情絲。

曾國藩饒有興致將釣鉤子划江中,國葆划著一隻跟著他,兩個親兵在岸等候。釣鉤子的漁翁著逍遙在,真正當來卻不那麼容易。船並不聽曾國藩的使喚,左右搖擺,弄他常常站不穩,有幾次晃動,連裝魚的桶打翻了。國葆的處境,不比哥哥強少。曾國藩坐在船,猿意馬,不安寧,一時過在江畔的吟遊,一時又在刑部時的審理案件,一時又久沒有岳父了;還有汪師,已二十五六年未見面,怕是早已白髮皤了吧!一時又,對金松齡太殘酷了,其實不殺。一個時辰過了,他的思很少平靜過,釣鉤子一直在晃動,魚兒很少有鉤的。他船頭那隻木桶,除幾條瘦癟的浮油子在竄來竄外,仍是一桶清水。他歎了一口氣:今生今世概當不一個像樣的漁翁了。

正在這時,一艘貨船鼓帆順流北,船主並不知這條的釣鉤子,居坐著一位團練臣,船過時,激的水波差點將曾國藩掀水中。就在這個劇烈的顛簸當兒,他猛,長毛憑著強的戰船,在千長江稱王稱霸,今後與長毛戰,水師一定不少,當不了漁翁,卻當水師統領。是的,趁著衡州有湘江、蒸水兩條河流的有利條件,將湘勇的水師建立來。水陸二軍,齊頭並進,那才是真正威風凜凜的曾軍。這裏,曾國藩十分興奮。

「曾人!」呼聲從岸傳來,打斷了他的遐。他回頭一望,岸的親兵正對他打手勢,示意他船划岸邊來。

原來是歐陽凝祉先生前來桑園他,羅澤南打發人來喊。

曾國藩釣漁翁的興趣已過,就是沒有人來喊,他準備岸了,許急於處理,漁翁不久當。

曾國藩國葆匆匆回趙祠堂,歐陽老人笑吟吟迎前:「滌生,你誰來了?」

話音剛落,從裏屋走一個矮矮胖胖的老頭子,笑容滿面說:「伯涵,還認我嗎?」

「呵喲喲,恩師駕,國藩有失遠迎。」原來這胖老頭正是剛才在釣鉤子的汪覺庵,他仍過的表字稱呼己的意門生。

「一別二十年了,你老身體還這樣硬朗,喜!喜!」

「不行啦,這幾年常鬧毛病。」汪覺庵拉著曾國藩的雙手,異常親熱打量,「胖了,威武了,底當了官,與過的窮書生完全不同了。」

曾國藩覺庵師岳父讓進書房,親手恭恭敬敬給兩位老人獻茶,望著覺庵師說:「岳父講,你老離開石鼓書院,回鄉老已有七八年了。國藩一直抽空長樂望你老,總找不空。衡州四個月了,沒有一清閒,今我是了很的決,丟開一切,過一過幾十年來當個釣鉤子主的癮。」

覺庵哈哈一笑:「偷浮生半日閒。不容易,不容易呀!」

「不瞞你老說,剛才在石鼓嘴邊垂釣,我又你老當年執鞭教誨的情景,恨不明就長樂望你老。」對眼前這位青少年時代的恩師,曾國藩有著真摯的深情。

「老朽蟄居山鄉,路途遙遠,豈敢勞賢契枉駕。你今日的擔子很重,有賢契剛才這句話,老朽中已倍感欣慰。」

「恩師說哪裏話來。當年你老朝夕相教的重恩,國藩至今未報,思來,常覺慚愧。沒有恩師,哪有國藩今日。」

歐陽老人說:「長樂老師,是應該的。我原擬明年春暖花開時候,滌生一長樂來你呢!」

「那就益發不敢當了。」汪覺庵高興開懷笑。

「恩師一向不城裏來,這次進城,有何貴幹?」曾國藩問。

「我原不知在城裏練兵的統帥就是你。」

「這是的。當年那個文弱單薄的書生,怎麼不與刀槍兵馬連在一。莫說你老,就是我在一年前沒有過。」歐陽老人插話。

「話說回來,」覺庵望了一眼歐陽凝祉後,又轉向曾國藩,說,「古來,當統帥的有不少書生身的。遠的孔明,近的鄭功,是羽扇綸巾輩。我前的確不知是你,若是知,我早就會來望了。我教了一輩子書,息了你這個人才,裏有高興呀!這次是親六十壽,三番五次邀請,才在初五進了城。昨望老朋友——你的泰山,才知賢契是今日的李鄴侯、王文了。」

「學生豈與李泌、王陽明相比。請問恩師,你老的親是誰?」曾國藩笑。

覺庵未開口,凝祉忙說:「汪師的親,是個名鼎鼎的人物,他是船山先生的六世孫王世全先生。」

「就是與新化鄧湘皋一合刻船山遺稿的王世全?」

「正是的。」

曾國藩笑:「恩師與儒結親戚,應當祝賀。」

「前年滿女嫁給了世全的老四。這孩子酷愛詩書,有乃祖遺風。」

「聽說王世代建有船山先生的紀念室,過在石鼓書院讀書時,竟未一至,實在遺憾。」

「既,我今最巧,午我們一王衙坪拜訪汪師的親何?」

「正。」曾國藩說,「午我就陪二位老人一瞻仰船山先生的故居,償宿願。」

覺庵滿高興:「伯涵肯,這給世全增色添輝了。」

國葆聽說午王,立即叫一位親兵先通知王世全。

吃過午飯後,曾國藩陪著汪師岳丈前往城南王衙坪。聽說拜訪船山公的後裔,湘勇中書生身的營官哨官個個興致濃厚,隨著。曾國藩怕的人,王招待不,制止了他們,帶羅澤南國葆同行。

二 忍痛殺了金松齡目录+书签四 接受船山後裔贈送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