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靖港慘敗 九 白雲蒼狗

湘潭水陸全勝,曾國藩整個湘勇從死亡中挽救過來。

不久,報捷的奏摺加咸豐帝的朱批轉了回來。朱批嘉獎湘潭捷,對岳州靖港的失敗僅輕輕帶過,未加指責。尤使曾國藩感意外的是,皇嚴詞訓斥鮑豹失城喪土咎,並革了他的職,部查辦;塔齊布被任命為湖南水陸提督,管帶湖南境內全體綠營,又撤銷了對曾國藩降二級的處分,准其單銜奏。還有一點,是曾國藩做夢不曾的:除巡撫外,包括藩、臬兩司在內的湖南所有文武官員,由曾國藩視軍務調遣。這一諭,是咸豐帝對曾國藩最有力的支持,使湖南官場對曾國藩的態度徹底改變了。駱秉章帶著徐有壬、左宗棠等一班官員來水陸洲畔,並抬來一頂八抬綠呢空轎,親來拜訪一直住在船,被長沙官場冷落了兩個月的曾國藩。駱秉章異常親熱對曾國藩問長問短,說鮑豹等人參摺,己何反對;對湘勇的征慣戰,己何賞識等等。這種官場的極端虛偽,曾國藩見了,裏不住冷笑。經過左宗棠那一頓痛罵後,曾國藩對功名與業、人情與世態,認識又加深一步。他知己今後仍需駱秉章,需湖南官場,故當駱秉章執意恭請他岸,依舊回原來審案局衙門住時,他在幾經推辭後,還是了駱秉章送來的轎,帶著水陸營官郭、劉、陳等一批參謀進了城。王闓運則在前次隨彭玉麟的船回湘潭雲湖橋老了。曾國藩坐在轎中,這一年來的酸甜苦辣,裏很不是個滋味,特別是這幾的變化,更令人感慨良。「浮雲白衣,斯須改變蒼狗。」變幻難測的人世,真比白雲化蒼狗還來快!

當夜裏,藩司徐有壬便客客氣氣單獨來審案局拜訪。

寒暄畢,徐有壬說:「年中元節的節禮,鄙人原擬綠營、練勇一體散發,不分彼此,怎奈鮑豹堅持說不發給練勇,不,他的提督面無光,並辭職相挾。是鄙人生軟弱,一時間少了主張,還望仁兄千萬勿掛在。」

曾國藩淡淡一笑,說:「徐方伯客氣了,區區,國藩早已淡忘,何煩再提。」

徐有壬放來,又說:「年湘勇向衡州陸知府騰借的十萬兩銀子,我已通知陸知府,這批銀子就從藩庫裏增撥,不必再向湘勇討還了。」

曾國藩,這是拿朝廷的錢來結人的感情。這種,曾國藩見了。湘勇現在缺的就是銀子,你既送銀子門,我就照收不誤。曾國藩客氣微笑著說:「徐方伯厚意,國藩很是感激。」

徐有壬擺一副誠懇的神態,說:「是皇的銀子,仁兄在為皇辦,何謝有!湘勇不久就省與長毛戰,隨營征戰,非鄙人所長,這後方籌款籌糧,鄙人則盡力為。」

曾國藩,原來他是怕徵調入營擔驚受苦,便笑著說:「隨營征戰,哪裏敢勞動人,若為湘勇籌款籌糧,方伯功,將莫焉!」

徐有壬徹底放了,滿意門。王錱不過,對曾國藩說:「何不委他個苦差,讓他嘗嘗味。」

曾國藩說:「這種人骨頭軟架子,派在軍中,反誤了我的。莫說他還拿了十萬兩銀子來,就是朝廷令調他軍中,我不。」

說罷,二人笑來。因徐有壬的來,曾國藩一件,趕緊叫荊七提督衙門請塔齊布來。曾國藩對當初推塔齊布的決策深為滿意。倘若塔齊布不是滿人,何此快朝廷的絕對信任!綠營在塔齊布的手裏,就在己的手裏。

塔齊布招即來。曾國藩問:「塔提督,湖南綠營,你將何統率?」

「綠營腐敗已甚,當今務,首在嚴加整頓。」塔齊布不加思索回答。曾國藩微微搖頭,說:「嚴加整頓,固是必行,但今日首務,卻不在此。」

「為什麼?」塔齊布感奇怪,曾國藩不是常常說綠營已爛,必須狠割爛嗎?

「塔提督,論資歷,你比鮑豹嗎?」

塔齊布搖搖頭說:「遠不及。」

「年鎮筸兵譁變,衝進你的宅院殺你,還記嗎?」

「這仇恨永世不忘。」

「智亭兄,你資歷不及鮑豹,軍中不服者必;你記鎮筸兵的仇恨,又必引鎮筸兵的害怕。這一個不服,一個害怕,綠營軍穩嗎?」

塔齊布感情嚴重了,他望著曾國藩,祈求的口吻說:「人,我是你老一手提拔來的。我有一句話,從今後,死塌跟著人。聽人分析,我才知我這個提督位子尚在動搖中。請人明示,塔齊布一定照辦。」

「智亭兄,今日治綠營,當首在收撫人,其手段有一個字。」曾國藩伸一隻手,清脆吐一個字來:「賞!」

塔齊布按曾國藩的指示,遍賞綠營將士,六品軍功者,達三千人。火宮殿鬧的那幾個鎮筸兵,在賞賜列,於是綠營皆歡喜。塔齊布又特請來鄧紹良一喝酒,鄧紹良很受感動。綠營將士知曾國藩新提督寬宏量,不記舊怨,軍立即穩定來。

與遍賞綠營相反,對湘勇,曾國藩卻實行塔齊布所提的「嚴加整頓」的方針。

一個拿來開刀的便是曾國葆的貞字營。這個營在靖港戰役中最先潰逃,除開五十餘名跟著曾國藩敗退的勇丁外,包括曾國葆在內,一律開缺回籍。曾國葆不服氣,聽了哥「正人先正己」的一番理後,勉強服從了。曾國藩滿弟叫書房,密談了半夜,最後叮囑國葆,國華、國荃各招募五百壯丁,操練,五百勇丁當什長訓練,時便由五百立即變五千。

由於貞字營先被撤掉,曾國葆帶頭回原籍,其他各營的整頓很順利,共裁掉團丁三千餘人。岳州、靖港戰場逃走的人,有的又回來,曾國藩命令一個不收。他又乘著這個時機,將湘勇擴一倍,建陸師二十營;水師二十營;又水陸二師分別設統領二人。陸師由塔齊布、羅澤南充當,一人管十營;水師由彭玉麟、楊載福充當,是一人管十營。塔、羅、彭、楊均聽調於曾國藩。湘勇建制更顯健全了。鮑超、申名標在湘潭戰場打勇敢,被提拔當了營官。

每,南門外操場由塔、羅負責訓練陸師,江面由彭、楊負責訓練水師。曾國藩再忙,每操場、江邊,訓訓話。曾國藩又吸取戚繼光軍歌教育士卒的經驗,編了幾支通俗易懂的歌,又由精通樂理的郭嵩燾譜曲,早晚教習。這些歌詞七字一句,將行軍打仗安營紮寨等點包括了進。陸勇唱《陸軍勝歌》,水勇唱《水師勝歌》。

幾唱來,從官勇,個個唱流暢,記爛熟了。每操操路,湘勇們高聲唱著軍歌,雖不動聽,但合著步伐,還顯整齊、威武,長沙城裏的百姓覺十分新鮮。

湘勇的再次興旺給曾國藩帶來喜悅,他,幸沒有死,否則哪今的氣象!他很感激救他命的康福左宗棠,思量報答他們。左宗棠是才,今後相委託,眼不著急。康福有統領才,但曾國藩不讓他離開己身邊,他極需康福這樣的保鏢。若讓他領統領的薪水,別人會說是因救己額外處,或許會有人說;當初己投水是做樣子的假死,不,何對救者這樣重報呢?曾國藩來,不一個何報答康福的辦法。一次,他偶爾翻閱野史,載鰲拜厚報塾師的故。他覺這個方法。於是暗叫荊七沅江,康福的名義買一座宅院三百畝水田,遷一戶老實人住進宅院,每年代康福收這三百畝水田的租。不久,康福知了這,十分感激曾國藩的厚賜,對曾國藩更加忠耿耿。康福有救主帥恩,又並沒有加薪晉官,湘勇稱讚曾國藩不官祿報恩的品德。

這時,有西征軍圍攻武昌的消息傳長沙,曾國藩與日夜商議,準備救援鄂省。

一日午,曾國藩正在書房讀書。曾國藩的書房原名為「求缺齋」。有一次,他深夜中高聲朗誦古文,在前人的妙辭巧構己的抑揚頓挫聲中進入一種藝術境界,領略極的樂趣。他孟子說過「君子有三樂」的話,總結己的三樂趣:宏獎人才,誘人日進,一樂;讀書聲金石,飄飄意遠,二樂;勤勞後憩息,三樂。一時高興,他「求缺齋」易名為「三樂書屋」。這讀的是《史記.高祖本紀》。曾國藩深為漢高祖稱讚蕭何、韓信、張良的一段話所吸引。他,劉邦前,不過泗水一亭長,文武兩方面平平,後所有,實仗三傑功;使三傑各盡其才,這便是劉邦的才。己在帶兵打仗這方面,既無才又無經驗,靖港敗便是明證。今後務必讓塔、羅、彭、楊等人充分施展其才,還發現、物色人才。正思忖間,親兵來報:「門外有一人求見,稱人故人胡林翼。」曾國藩裏喜:「吾蕭韓來了。」立即放《史記》,奔門外。

八 左宗棠痛斥曾國藩目录+书签十 兄才勝我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