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鎮大捷 二 三國周郎赤壁畔,美人名士結良緣

楊載福指揮五營水師前鋒先已發,李孟群指揮五營水師後衛暫時未動,曾國藩帶著一班幕僚親兵,坐著特製的拖罟,夾在居中的十營水師中,這航了。為了議的方便,彭玉麟坐在曾國藩的座船。時已深秋,長江水顯比春夏兩季清亮。空萬無雲,燦爛的秋陽,照著勇丁們划的水波,發白花花的耀眼的亮光。因為是乘勝東,全軍鬥志旺盛,又在流水的幫助,船行很快。曾國藩時在艙內,時在甲板,與彭玉麟、郭嵩燾、劉蓉等人談古論今,意氣風發。目送著兩岸青山向後退,甚是歡快。

黃昏時,近三百艘戰船停泊在葛店。勞累一,吃過夜飯後勇丁們早早安歇。彭玉麟著艙外被夜色籠罩的江水,裏很不平靜。白站在船頭,指揮戰船航行暇,他,十四年前,是在這段江面,他陪著姑,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白不允許他,現在,萬籟俱寂,塵囂已息,兒時與姑青梅竹馬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現腦海。

姑畫眉般動聽的越語,一句一句在耳畔響。他拿麒麟梅花圖,輕輕撫摸,彷彿已墜入愛河,沐浴在姑的萬種柔情中。

喬裝進武昌城後,就一直沒有再畫梅花了,彭玉麟覺很對不姑的在靈,於是增添蠟燭,舖開宣紙,一邊磨墨一邊凝思,腦子裏現林逋的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是的,今夜我在船為姑畫梅,就畫站在岸,伸開雙臂迎接我。不一會,宣紙現一幅極的畫面:水邊,一株枝幹秀逸的梅樹斜倚在草坪,兩支長長的枝條向水面伸,水面漂浮著一隻的烏篷船。

為慶賀武昌的克復,為祝願田鎮的勝利,彭玉麟破例調了一點丹砂,給那幾朵綻開的梅花點了紅。彭玉麟拿畫我欣賞,對畫的構思頗為滿意。

「雪琴,你又在畫梅花了。」彭玉麟回頭一,曾國藩笑容掬站在身後。

「哦,是滌丈,快請坐。」

曾國藩在彭玉麟的對面坐,說:「我你一欣賞了很久,你竟一點不知,真有祖曬不聞雷響的功夫。」

彭玉麟給曾國藩泡了一杯龍井茶,雙手遞過來,說:「玉麟畫技粗疏,不堪入滌丈法眼。」

「雪琴,我常聽人說你最喜畫梅,素日無暇求睹,今日見這幅水畔梅花圖,真使我耳目一新。」

「滌丈誇獎了。玉麟從未拜過師,無畫畫,娛己眼目已,實在登不了雅堂。」

曾國藩說:「丹青藝,原是慧靈的表露,不在乎從師不從師。唐人張璪說,『外師造化,中源』,這造化所生的千姿百態的梅花,便是最的老師。」

彭玉麟平日知曾國藩經史詩文最,聽了這兩句話後,方知他對繪畫亦有研究,中甚為折服,忙說:「滌丈所論,最為精闢。玉麟這些年著實觀賞過千萬朵梅花,是不靈,底所畫的是俗品,今後還求滌丈加指點。」

曾國藩搖搖頭說:「我平生最是拙於畫,簡直不開筆。那年在翰苑,曾有幸一睹內所藏王冕畫的墨梅圖,真是飽眼福。」

「王冕的墨梅圖果還存在世,日後若有機會一眼,死瞑目了。」

「那墨梅圖還題著王冕書的一首絕句:是:『我洗硯池邊樹,個個花開淡墨痕。不人誇顏色,留清氣滿乾坤。』從來說畫品人品,王冕蔑視軒冕、高蹈遠俗的雅潔品格,使所畫梅花進入神品,這固不錯。但世人沒有注意,王冕的那種雅潔品格,是長年受梅花薰陶的結果。」

彭玉麟說:「滌丈所言甚是。人愛梅花,梅花薰染人,人花就漸漸合一了。」

「雪琴常畫梅,定襟高潔,非我輩所比。」

「非是襟高潔,畫梅乃另有所託。」彭玉麟話一口,便有點後悔。

曾國藩一進船艙,便見擺在木箱的麒麟梅花圖,聽了彭玉麟的這句話後,裏明白了幾分。他指著麒麟梅花圖說:「雪琴,不你還藏著一件精緻的繡品。麒麟梅花,真有意思。你剛才說畫梅另有所託,是不是玉麒麟在紅梅花呢?」

彭玉麟不意思臉紅了。曾國藩一個兄長的口吻對彭玉麟說:「雪琴,你不怪我唐突,你今年已過三十八歲了,尚不,莫非中一直在戀著一個不的人,畫梅就同當年李義山寫無題詩?」

彭玉麟很佩服曾國藩對世人情觀察這樣細微精,真謂一眼穿。與曾國藩相處近一年了,無論是人品,還是才學,彭玉麟對曾國藩佩服五體投。既已被,彭玉麟不再隱瞞,便壓在中一二十年來的那樁既有歡悅,但更哀怨的往,一次一五一十告訴眼前這位一向視為師長、引為知己的湘勇統帥。

曾國藩聽完彭玉麟這段肺腑語,中十分激動。他本是一個於情感極為豐富細膩的人,在這個江水拍打戰船的秋夜,彭玉麟的往重重撩撥了他的。年在衡州一見玉麟,便同見故。幾個月來,他對彭玉麟治理水師的才、勇敢果決的格不居功不誇的品德十分欣賞,次在裏稱讚玉麟是個不的人才。今夜,聽玉麟深情的敘述,他對玉麟更加愛慕。此深情的男子,今世有幾人!這樣專一的人,一定是忠耿耿的賢臣良友。曾國藩說:「梅姑在靈,會永遠感激你的。但姑既已仙逝,你不必再癡情為一世鰥居。還是我年跟你說的那句話:『不孝有三,無後為。』為一個女子使己絕後,畢竟不是丈夫所為。夜已深了,你這就安歇吧。明早點開船,午後黃州,我你悄悄遊一番東坡赤壁何?」

二未亮,十營水師便啟碇開船,申正時分了黃州。一個月前,黃州還是陳玉駐紮的方,武昌失守後,陳玉退蘄州。黃州知府許賡藻今一午就率領一班文武,在江邊恭候。曾國藩站在船頭,向江岸拱拱手,算是領情了。

船一刻未停,直向游駛。船過黃州十外,彭玉麟就令停船。郭嵩燾、劉蓉等人遊過黃州赤壁,懶再岸。曾國藩吩咐郭、劉不告訴任何人,說罷彭玉麟換便服,帶著王荊七一離船登岸。

這黃州赤壁,本不是當年周瑜火燒曹操處,因蘇東坡那年謫居黃州任團練副使,夜泛赤壁,寫前後《赤壁賦》那首「江東,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詞後,遂使這個黃州赤壁,比嘉魚那個真正的「三國周郎赤壁」還名。歷代文人遷客路過黃州時,莫不這裏盤桓流連。前年曾國藩奔喪時路過此,當無遊赤壁。這次即使是戰在即,不不遊一。三人登岸,沿江邊走了兩路,便前面一座石山矗立,靠江的那邊,同被一斧劈過一樣,現一塊高十餘丈、寬七八丈的石壁。

曾國藩彭玉麟估計這就是黃州赤壁了,興沖沖向前走。

快石壁邊,果見巖石赭紅,竟是名符其實的赤壁。赤壁邊有一條人工開鑿的石磴。三人拾級,來赤壁頂。曾國藩站在山頂,眼底正是「亂石穿空,驚濤裂岸,捲千堆雪」的壯觀,江風吹來,頗有點飄飄仙的味。山有一座蘇仙觀,觀裏有一尊東坡泥塑像。那像塑呆板臃腫,全無一點蘇仙的風骨,倒是四壁青石刻的《前赤壁賦》,筆跡飄逸瀟灑,值一。觀裏的士極言這是按蘇東坡的手跡刻的,曾國藩彭玉麟後微微一笑。

曾國藩對玉麟說:「今日遊赤壁,我倒東坡謫居黃州時所寫的一首豬詩,是:『黃州豬,價賤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他。每日來打一碗,飽君莫管。』」

玉麟笑著說:「來燒東坡的訣竅在火候了。素日吃別人做的東坡,名雖,味不佳,原來是沒有讀過這首詩,不懂『慢著火,少著水』的奧妙。」

曾國藩笑著說:「除火候掌握不外,還有不。東坡硬黃州的豬才燒,同杏花村的酒,有當的水才行。惜我們這次沒有口福了。」

玉麟說:「東坡是才,詩文字畫,是當時冠。不過才有失,他的那篇《石鐘山記》,說石鐘山是因水擊石竅,涵澹澎湃,類似鐘聲,其實不。」

「足何知其不?」

「我幼讀東坡此文,便覺疑。水擊石竅,豈獨彭蠡石鐘山?吾鄉見。那年我路過湖口,特了一,才解開這個疑點。原來此山名,並非擬聲,實乃形。那座山,遠遠,恰一座石刻的鐘。」

「雪琴,你寫一篇辨石鐘山的文章,跟東坡唱一唱對台戲。」曾國藩笑。

「平定髮逆後,我是這件記來,那時再求滌丈給我修改。」二人一齊笑來。正說高興,前面走來一人,對著曾國藩深深一鞠躬,說:「侍郎人別來無恙。」

(本章未完)

一 周國虞橫架六根鐵鎖,將田家鎮江面牢牢鎖住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