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西受困 九 鄒半孔出賣奇計

原來說話的人,正是彭壽頤。他走前一步,說:「壽頤蒙恩師重,並無尺寸功。前錯趙有聲,幾給恩師帶來麻煩,學生前九江書,贖前愆。」

曾國藩說:「林啟容是賊中死黨,不一定被言辭所動,你此或有不測風險。」

彭壽頤說:「不了一死耳!學生幼讀詩書,粗知義,殺身仁,正志士歸宿。」

曾國藩撫著壽頤的肩膀親切說:「江西讀書人足,長毛不足平。」曾國藩當即修書一封。彭壽頤帶著信,飛馬了南康城。在九江城外見過李續賓後,隻身來永門外。守城衛兵攔住,喝:「哪裏來的清妖!」

彭壽頤答:「我受曾部堂命,從南康來此,面見林將軍,將曾部堂的信給他。」

衛兵搜遍彭壽頤全身,除一封信外,並不見任何東西,便黑布幪住他的雙眼,將他帶貞侯衙門。衛兵稟過後,林啟容傳令帶見。衛兵掉黑布,彭壽頤走進堂,見堂正中端坐著一位面孔黧黑、五官端正的年輕將領,他料此人必是林啟容無疑,便前一步,雙手揖:「萬載舉人彭壽頤叩見林將軍。」

林啟容彭壽頤了半晌,後問:「你是清妖舉人,我是國將,我們間水火不容,你來見我甚?」

「我奉曾部堂將令,特來九江送親筆信一封給林將軍。」

彭壽頤說罷,從身取信來,早有一個兵來接過信,給林啟容。林啟容見信寫著:

林啟容將軍麾勳鑒:蓋聞知機為哲人,識時為俊傑,時危勢不覺悟,則為愚,徒為智者所鄙笑。洪秀全、楊秀清倡亂來,蔓延十省,擄船數萬,為橫行無敵。乃渡黃河者數十萬人,屠戮殆盡,片甲不返,匹馬不歸,軍勢頓衰。本部堂辦理水師,分佈湖北、江西,燒燬逆舟,截具糧源,軍勢更衰。洎今年七月,韋昌輝誅殺楊秀清,凡東嗣君及楊氏族官屬,斬刈無遺。石達開武昌歸,幾不免於殺害,後洪秀全又殺韋昌輝。金陵內變,軍勢於是乎衰。林將軍亦深知深恨,痛哭無何。本部堂前在九江時,統率水陸環攻潯城,林將軍兵單糧少,堅守不屈。本部堂嘉爾有強固志。守軍拔營後,爾未嘗毒殺百姓,本部堂嘉爾無殃民罪。爾林將軍亦謂一傑者矣。昔者統領爾黨、懾服眾者,楊秀清;知將軍將軍者,楊秀清。今楊氏既誅,誰統領服眾乎?誰知爾爾乎?爾與石達開皆楊氏黨,韋黨必思所除,此爾目前患。本部堂嘉爾有一節取,特諭招降。爾剃髮投誠,立功贖罪,奏明皇,當張國梁例待。保身首,獲官爵,並誅戮韋黨,快仇。為禍為福,在爾一決。熟思吾言,無遺後悔,或願或否,速行稟覆。

林啟容完,冷笑著。他有揶揄幾句,便問彭壽頤:「聽說你帥渾身生著蛇皮癬,每晚四個女人輪流給他搔癢,才入睡,是真的嗎?」

堂一陣哄笑。彭壽頤雖惱怒,卻不敢發,說:「將軍不聽信謠傳,曾部堂身邊並無一個女人,所患牛皮癬,近亦痊癒。」

「你不為你帥遮醜了,他是個有名的偽君子。他憑這一張紙就我九江城,像張國梁那樣認賊父,真是白日做夢!」

堂一片肅殺,剛才嬉笑的場面已消失無影無蹤,彷彿根本不曾現過似的。

「曾國藩是我的手敗將,你回告訴他,他回憶一,從那年羅澤南在南昌城外打敗仗算,一直今,他他的嘍囉們在我手奔逃過幾次了?」

林啟容威嚴的聲音使彭壽頤的怦怦亂跳。他思九江來,是送封書信已,信送了,任務就完了,千萬不再說一句話,萬一哪句話說歪,惹怒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腦袋立即就會搬。這裏,他覺就是剛才為曾國藩辯護的話不應該說。他決再不開口。

「你回告訴曾國藩,不為京城裏的高興太早了,江西部分城池還在我們手裏,聖兵還有十萬眾,我一聲令,什麼時候取曾國藩的頭。」

林啟容將曾國藩的信撕粉碎,從堂擲,喝:「滾吧!」

彭壽頤抱頭鼠竄,恨不一步跨九江城。

「慢著!」林啟容拖長聲音叫。彭壽頤驚恐站住,忐忑不安。「你回怎麼向你的帥差呢?曾國藩會相信你過九江城嗎?來呀,弟兄們。」

聽見兩個親兵高聲答應一聲,走前來,彭壽頤嚇面死灰。

「為讓曾國藩相信這個彭舉人送了書信,割他一隻耳朵為證!」

彭壽頤渾身亂抖,一個親兵拿著一明晃晃的牛耳尖刀過來,另一親兵拿一個瓷盤,彭壽頤早已癱在,任憑他們擺佈。那親兵提彭壽頤的右耳,輕輕一劃,一隻耳朵掉進瓷盤。彭壽頤慘叫一聲,捂著右邊臉踉蹌走堂。

當曾國藩失了一隻耳朵的彭壽頤,聽完他沮喪的稟告後,勃怒。劉蓉為己的失策慚愧。這時,康福進來稟告:「人,門外有人貼了一張紅紙條,寫『奇計賣,價格面議』八個字,旁邊尚有一行字,『問計者請狀元街灰土巷找鄒半孔』。門人覺笑,特揭送了進來。」

說著將紅條遞。曾國藩了一眼,扔在桌子。彭壽頤說:「這鄒半孔莫不是個瘋子!」

曾國藩又拿紅紙條,細細欣賞一番,後緩緩說:「康福,你帶一頂轎狀元街一趟,鄒半孔接來,我當面向他問計。」

康福領命,騎著馬,帶著兩個轎夫,一頂空轎,一路尋問,來狀元街灰土巷。在一間破敗低矮的舊屋裏,找了鄒半孔。此人五十歲左右,留著稀稀疏疏的山羊鬚,高高瘦瘦的,面孔蠟黃,衣衫不整,一便知是個落魄的文人。康福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說:「曾人派我來接先生前面商奇計。」

鄒半孔並不謙讓,搖著一紙扇了轎。轎子抬進衙門二門,曾國藩已在花廳等候了。鄒半孔搶著前一步,跪說:「學生鄒半孔叩見。」

曾國藩忙扶,說:「先生免禮。」

鄒半孔坐,王荊七端過茶來。曾國藩將鄒半孔仔細端詳一番後,問:「先生貴庚幾何?」

鄒半孔答:「學生今年四十有九。」

說完,又伸幾個指頭比劃著,露很不的笑容來,坐在凳子,手腳不知何放。曾國藩見此人舉止神態有點猥猥瑣瑣,中不甚歡喜。

「平日在治何經典?」

「學生不治經典,平生喜愛的是稗官野史。」

「此人不是正經讀書人。」曾國藩,接著又問:「讀兵書嗎?」

「最愛讀兵書。」鄒半孔意回答。

「先生常讀哪些兵書?」

「學生一愛讀的兵書是《三國演義》。」

曾國藩一聽,雙眉緊皺。曾國藩最不喜歡的書便是《三國演義》,認為它純粹胡編瞎扯,何況《三國演義》不是兵書。鄒半孔沒有注意曾國藩臉的變化,勁頭十足說:「《三國演義》是歷朝歷代最的兵書,書中的計策學不完、不盡。孔明是最的軍師,學生最佩服他,故改名為半孔,希望做半個孔明。」

曾國藩裏冷笑:真是一個不量的人!

「先生說有奇計賣,請問賣的是何奇計?」

鄒半孔洋洋說:「聽說人幾次攻打九江不利,學生在一直為人思索良策。那日重讀空城計,突悟,思一妙計,因見不人,故貼紅條相告。」

曾國藩認真聽著,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鄒半孔眉飛色舞說:「我,人學孔明來個空城計,將南康城內人馬全部撤,埋伏在四面八方,派一股人九江,將林啟容引進南康,後伏兵四處動。這樣,林啟容捉了,九江破了。」

康福在一旁忍俊不止,曾國藩這時才真正明白,來者乃是一個裏不明白的人,便有意逗弄他:「鄒先生,倘若林啟容不九江,此計不呢?」

鄒半孔瞪眼睛,捫著腦門了半,忽聲說:「有了。人,你在軍中找一個丹鳳眼、臥蠶眉、面重棗的人,化裝關雲長,他領著兵馬打九江。長毛最怕關帝爺,關爺一,九江必。」

「哈哈哈!」曾國藩終於忍不住笑來。

鄒半孔不明白曾國藩笑什麼,挺認真說:「人手萬名將士,一定找一個關爺長相差不的人。若人信過,鄒某願代人軍中一個個查。」

曾國藩站來,笑著說:「!先生獻的果是計。荊七,拿十兩銀子來酬謝鄒先生。」

說罷,拱手與鄒半孔別,進了內屋。康福跟著進來說:「人,這個姓鄒的不是呆子便是騙子,你何必白白送他十兩銀子,還遭人譏笑。」

「價人,你知古人千金買馬骨,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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