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飭兩江 六 侯門嬌姑爺被裕家派人綁了票

這是忠廉回揚州幾後的一個傍晚,同往常一樣,夫子廟迎來了它一中最熱鬧的時刻。秦淮歌舞,素夜晚為盛。

燈火璀璨,月色朦朧,在燈月中,這條注滿酒脂粉的河被一襲五色輕紗所籠罩,歌女畫舫比白日更顯艷麗媚人,河水變愈加溫柔,就連那裊裊絲弦聲格外動聽。一黃昏,人們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位於河邊的夫子廟更是遊人駐足觀賞的方。

夫子廟還正在修復中,趙烈文有一個壓倒前人的宏偉計劃,完全實現這個計劃一段時間。舊址處搭了臨時營業的簡易棚子,賣茶、賣酒、賣吃食的居。空坪常常有一圈圈的人圍著,那半是走江湖跑碼頭的人在賣藝賣藥,騙幾個錢餬口。更的像狗窩似的棚子裏,住著的是從蘇北、皖北逃荒來的流浪者。此處人店,比別處來,混口飯吃容易些。這裏正是所謂重新回朝廷手中的江寧城的縮影:表面來熱熱鬧鬧、百業復興,其實是污泥濁水混亂駁雜,絕部分人飢餓貧困,處水火,極少數人紙醉金迷,荒享樂。歌舞場中隱血淚,繁華窟裏藏污垢,當時各市皆此,從劇變中剛趨穩定的江寧城,這個特點更為顯著。

夫子廟西側絲瓜巷裏有一處的鳥市,幾個半老頭盤腿坐在,每人面前擺幾個竹編籠子,籠子裏關著四五隻鳥兒。這些鳥有的羽毛鮮,啼聲嘹亮,跳個不停;有的毛色暗淡,呆頭呆腦的,並不眼。一個柳條編的籠子裏,一隻渾身烏黑發亮、無一根雜毛的鳳頭八哥,對著眼前一位佩玉戴金的富公子,生硬的人聲呼叫:「少爺,少爺!」

少爺伸一個手指插進籠中,逗著八哥,笑著說:「叫羅二爺,羅二爺!」

那鳳頭八哥轉了轉黑黃色的眼珠,張開口試了幾,忽叫:「羅二爺!」

羅二爺高興就像關在籠中的雀兒一樣,連蹦帶跳問:「老頭兒,這隻八哥賣少錢?」

老頭子知這是一個難遇的買主,一時還不合適的價來,於是隨便伸兩根手指,試探著說:「少爺,這個價。」

「二百文?」羅二爺不知這隻八哥究竟值少錢,隨口問。

「兩百文?少爺,你太賤了我老頭子,這樣的會說人話的鳳頭八哥,哪裏找!」老頭子的圓頭搖像撥浪鼓似的。

「二兩?」羅二爺覺失言,忙改口。

老頭子又搖搖頭,樣子頗神秘。

羅二爺摸了摸發光的瓜皮帽,睜著眼睛,言語:「總不是二十兩吧!」

「正是二十兩,少爺!」老頭子不急不躁說,一邊笨手笨腳往煙鍋裏填著枯煙葉。

「這麼貴!」羅二爺一隻手已伸進了口袋,摸著袋子裏的銀子。

「少爺,你不知這隻八哥的妙處。」老頭子掏兩片麻石,力敲打。火星濺夾在左手指縫中的紙捻,敲打五六後,紙捻燃著了。他將紙捻放在煙鍋,口裏冒一股濃煙來。他抽了兩口後,拿開煙竿,咧開粗糙的嘴巴笑,「這隻八哥產琉球島,年我了十二兩銀子從一個洋商那裏買來。每切細的精餵養,胭脂井的水給牠喝,紫金山的泉水給牠洗澡,午帶牠鼓樓聽戲,午我親教牠說話。經過半年調教,牠現在見人打招呼,什麼話一聽就學,還會背唐詩哩!」

「真的,背一首給二爺聽聽!」羅二爺興致越發高了。

「,少爺您聽著!」老頭兒丟掉黑不溜秋的煙桿,蹲柳條籠面前,對著八哥親親熱熱說:「乖乖,背一首『春眠不覺曉』給少爺聽!」

說著,遞進一條細長的蚯蚓。那八哥一口奪蚯蚓,頸脖子噎了兩噎,死勁牠吞了。一會兒,才轉了轉眼珠,口張了幾,啞啞叫了來。

「春眠不覺曉。」經老頭子在一旁唸著,羅二爺覺剛才的啞啞聲,像是叫的這五個字。

「再背!」老頭子命令八哥。那鳥兒又啞啞了幾聲。「處處聞啼鳥。」老頭子又在一旁念著。羅二爺細細品味,不錯!是這樣的。那鳥兒又連續叫了十聲,老頭子給牠配了音:「『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少。』怎麼樣,背不錯吧!不是我吹牛,少爺,你就是走遍金陵全城,再找不二隻來。」老頭子笑著說,又拿了那根老煙桿。

「不錯,不錯,我買了。」羅二爺邊說邊向口袋裏掏錢。一會兒,他漲紅著臉說:「老頭子,我今帶的錢不夠,你明這個時候在這裏等我。」

「你說話算數?」

「你說什麼?」羅二爺像受了侮辱似嚷來,「我羅二爺有的是銀子,二十兩算了什麼!明不來的,就是烏龜王八蛋!」

「少爺身帶了少銀子?」老頭子站來,湊過臉輕聲問。

羅二爺正答話,不料耳朵給旁邊兩人的對話吸過了。

「八叔,今花中蝶號畫舫裏來了一個仙女,我敢擔保,全金陵城裏的人沒有一個比,就連古代的西施、昭君不一定超過。」

「有這樣絕色的女子嗎?那八叔我今晚非會會不,少銀子一個座位?」

「價就不低,足足五兩!」

「真的有西施、昭君那樣,花五兩銀子值,怕你子誑我。」

「八叔,侄兒什麼時候誑過你?若你不滿意,那五兩銀子歸我,明我在艷春館請花酒,向你賠罪!」

「這樣說來,八叔我非不了。」

這正是羅二爺最感興趣的!他顧不答老頭子的話,手一揮:「莫囉嗦了,明見!」說罷,便跟在那一叔一侄的後面,向秦淮河走。

後面,鳥市的老頭兒們在笑哈哈談論:「牛老頭,你太貪了,你那隻賴頭鳥五百錢不值,還賣二十兩哩!」

「老弟,你莫眼紅,這就是我的運氣。我這個花花公子定財萬貫,二十兩銀子在他來說算不了什麼!」

「牛老頭,我哪裏眼紅,我是為你!你不應該讓他走,他口袋裏有幾兩,你就收他幾兩,何必一定二十兩?」

「我哪裏非賣二十兩不。其實他拿二兩來,我就賣了。那兩個該死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掏銀子時來了。東不說西不說,偏偏說婊子,硬這個羅二爺給迷走了,但願他明夠來。若真的賣了二十兩,我請老弟水樓醉一場。」

這羅二爺不是別人,正是兩江總督衙門、一等侯府裏的嬌姑爺恩賞舉人羅兆升。羅兆升跟著那兩人走桃葉渡口,見一條畫舫裝飾分外明艷,艙裏傳悅耳的琵琶聲動聽的女人歌喉。羅兆升:絕代人一定在這條船。那叔侄倆踏著跳板,逕向船艙走,羅兆升緊緊跟。當羅兆升的腳剛一踏跳板,走在前面的八叔便高聲喊:「來啦!」

艙裏立即走兩條漢,應聲:「來啦!」

羅兆升一進艙,畫舫便飛似向游划。他正在驚疑時,艙口邊那兩條漢走過來,一個人向他嘴裏猛塞一條汗巾,另一個拿一塊黑布,將他的雙眼蒙。羅兆升眼一黑,還沒有明白過來,雙手雙腳便被牢牢捆住了。

鳴鐘已指子正,丈夫還不見回來,三姑娘紀琛坐立不安了。招扶的老媽子安慰:「不緊的,姑爺說不定今夜酒醉了,在朋友歇息,明一早就會回來的。」

紀琛坐在床,一直等明,又等了一午,還是不見丈夫的面,止不住眼淚雙流,告訴了母親。歐陽夫人勸:「你在坐月子,千萬哭不,我打發人他平日常的朋友問問。」

羅兆升來江寧不久,朋友少,平素有幾湖南同鄉走走。了吃晚飯時,各處打聽遍了,全不見姑爺的影子。這歐陽夫人著急了,晚將此告訴丈夫。曾國藩聽了很生氣,說:「是魏姨太嬌慣壞的,十八九歲父親的人了,還這樣不懂,外冶遊兩兩夜不歸。紀澤、紀鴻幸不像他這樣,若是這個樣子,我早打斷他們的腿了。明午再派幾個人城外幾個朋友問問,待回來後,我教訓他一頓!」

又找了整整一,羅兆升仍杳無音訊。不但紀琛哭淚人兒似的,歐陽夫人哭腫了眼睛,紀純、紀芬垂淚。總督衙門後院人不安,在悄悄議論姑爺。有的說,怕是迷了哪個青樓女子,不回了;有的說,怕是掉河裏塘裏淹死了。

「夫子,你叫人寫幾百張尋人帖子,四處張貼,興許有。」萬般無奈後,歐陽夫人終於向丈夫提了這個建議。

曾國藩瞪眼睛呵斥:「真是婦人見,哪裏有總督貼告示尋姑爺的,你是怕百姓沒有談笑的話柄啊!」

「那怎麼辦呢?你三妹子哭那個樣。是個坐月子的人,身子虛弱,了病,害一世!這兩,伢兒沒有奶了。」歐陽夫人疼女兒外孫,說著說著,竟放聲哭來。

「莫哭了,莫哭了!」曾國藩煩躁來,「你勸勸紀琛,快不哭了,哭有什麼!我再派些人四處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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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兩張告示,三四萬兩銀子就進了海州運判的腰包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