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毀津門 八 老朽眩暈病發作了,恕不能奉陪

羅淑亞很快就津來了。這個法蘭西帝國駐中國全權公使,是個受過訓練的職業外官。他豐業一樣,為是貧窮落後的中國的主宰,眼角裏根本就沒有這個國的平等位置。但他的外表卻顯比豐業文雅,舉止談吐不像豐業那樣的粗魯。在法國時,他聽說中國比一隻綿羊,對洋人俯首貼耳順從;又比一團泥巴,任洋人隨意捻捏。

來中國當公使的這幾年,他才發現情況並不完全此。就在官場中,並不是所有的官員綿羊泥團,廣的中國百姓則更有雄獅猛虎般的氣概,對主教堂傳教士似乎有一種本的仇恨,迭的教案,是衝著法國來。前幾年爆發的酉陽教案,至今沒有滿意的處理。他不不親坐輪船四川,沿途恐嚇中國方官。剛回使館不久,更的津教案令他又光火又怯。先是崇厚在處理,他知他在北京幾個照會過,崇厚便會一一照辦;後知清廷派曾國藩了津,這個老頭子不比崇厚容易對付。他決定親津一會。

「午安,曾中堂!」在崇厚陪同的羅淑亞一進門,便了身穿朝服的曾國藩,他主動先打招呼。

「幸會,公使先生。」曾國藩己乃正一品學士,不在洋人面前過於謙卑,他有意不門,在接見廳的門口等候。

分賓主坐,獻茶畢,寒暄幾句後,曾國藩便不再說話。

羅淑亞見他端坐在太師椅,不停手撫鬚,面色安詳,器宇凝重,隱有一種泰山崩於前不動容、驚雷響於後不變色的氣概,不禁暗詫異。他見過清朝的官員百千,王公臣,至州縣官吏,未有二個人與相比。本等曾國藩發問,見此情景,羅淑亞,若己不先開口,老頭子便很這樣穩坐撫鬚,直端茶送客為止,叫你莫測高深,最後兩手空空,哭笑不。

「曾中堂,貴國暴民亂,敝國領被戕殺,國旗被焚燬,教堂被燒,使館、育嬰堂、講書堂被搗,死難者達九人。這是敝國建國來,在外國從未遭受過的變亂。敝國震怒萬分,世界各國同聲指責,不知曾中堂何待這?又打算何處置?」羅淑亞操著熟練的華語說。

「公使先生。」曾國藩停梳理鬍鬚的右手,語氣緩慢厚重說,「對於在個月的騷亂中,貴國所蒙受的損失,尤其是領先生及其他幾位貴國國民的遇害,鄙人深感悲痛,並將遵照敝國皇太、皇的旨意,認真查辦,嚴肅處理。不過,公使先生,情的因,來於貴國教堂挖眼剖的傳聞,領先生向我朝廷命官開槍,打死縣令人,則更是態激變的導火線。這兩點,鄙人提醒公使先生注意。」

正是這兩點,擊中了津教案的害,羅淑亞裏暗驚:老傢伙果厲害。但羅淑亞有恃無恐,他這兩個害抹掉:「曾中堂,挖眼剖說,純是對敝國的惡意中傷。貴國各此哄傳,但無一處實證。這為圍攻教堂的理由嗎?恕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這恰恰說明貴國百姓的愚昧無知。豐業鳴槍,乃是為了嚇唬包圍他的歹徒,劉縣令人致死,純係誤中。貴國百姓此為借口,肆行當今文明世界中已絕跡的暴行,太令敝國君臣遺憾了。」

「公使先生。」曾國藩的臉色開始嚴峻來,「在橋放槍,說是驅趕圍攻的人,或勉強說過,在崇侍郎放槍,又何解釋呢?嗯?」

崇厚聽這一聲「嗯」中的陰冷氣味,他生怕羅淑亞惱羞怒,忙笑著解圍:「那晚輩是態度不,跟豐領聲爭吵,兵役圍了過來,豐領在那種情況開槍諒解。」

崇厚知這話會使曾國藩氣惱,忙又對羅淑亞說:「曾中堂一向對貴國持友態度,堅持守定約,不願引兵端,目前正在嚴令緝拿兇手,正國法。」

曾國藩先是對崇厚的媚態頗為不滿,後轉念一,不宜與羅淑亞鬧翻,真的鬧翻了,對國為不利,於是順著崇厚的話說:「公使先生不是問鄙人的態度嗎?我告訴先生,敝國朝廷的態度就是鄙人的態度。具體說來,一是捉拿迷拐人口、挖眼剖的匪徒,二是嚴辦殺人越貨的兇手,三是訓誡辦不力的方官員,四是對貴國的損失表示歉意,並酌量賠償。」

羅淑亞見曾國藩談話的態度正在改變,暗思就是這個號稱中國中興一臣的曾國藩,不敢與法蘭西帝國對抗底,他的膽氣充足了:「我注意剛才貴中堂說的迷拐人口、挖眼剖的匪徒時,並沒有涉及敝國。對這個態度,本人表示欣賞。敝國教堂、育嬰堂沒有迷拐人口、挖眼剖的人,但不保證貴國沒有這樣的人。對這種匪徒的懲辦,本人敝國政府是堅決支持的。對另外幾條,本人很欣賞。不過,這些話太空洞了。敝國皇帝陛通知本人鄭重向貴中堂及貴侍郎提四條求,請考慮。」

「哪四條,請公使先生提吧!」崇厚立即接話,曾國藩仍面色安寧、神態端莊,不斷手撫鬚。

「一,將聖母勝堂按原樣修復。」羅淑亞的態度明顯一步一步強硬了,「二,禮葬豐業領。三,查辦方官。關於這一點,我還說明一,方官不僅指在背後煽風點火的津、府、縣三級官員,還包括那在浮橋邊指揮百姓鬧的浙江處州鎮總兵陳國瑞。四,所有參與殘害敝國公民的兇手,一一緝拿歸案,殺頭示眾。」

崇厚本表示一一照辦,瞥眼見曾國藩臉色陰沉來,遂不敢開口。曾國藩在裏盤算著:重建教堂,懲辦兇手,已在考慮中;禮葬豐業,雖感情有點彆扭,但為一個領,葬時禮儀稍隆重點,還說過;唯有這查辦方官,尤其還包括陳國瑞在內,這卻難接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曾國藩臉色略顯平對羅淑亞說:「公使先生,這四條求,鄙人尚無權給你明確的答覆,待請示皇太、皇後再說。」一見羅淑亞還有話說的樣子,他又轉過臉對崇厚說,「崇侍郎,你陪公使先生驛館休息吧,老夫眩暈病又發了,需躺一躺。」說罷,手扶著額頭。

羅淑亞身時臉色悻悻,但一時又找不借口發,曾國藩對羅淑亞做了一個抱拳的架式,現無奈何的模樣:「請公使先生原諒,老朽近年已是日薄西山,實不堪此煩劇。公使先生正當盛年,老朽羨慕不止。」

羅淑亞裏狠狠罵:「這個老奸巨滑的政客!」嘴說兩句客套話告辭,崇厚一離開文廟。

兩後,吳汝綸、薛福走進了文廟,曾國藩急切問:「這兩查訪的情況何?」

吳汝綸說:「福土庵的一百幾十個孩子,我一個個問遍了,是無父無母、流浪街頭的孤兒,或在津,或在靜海、寶坻等,被教堂、育嬰堂收留的。問洋人待他們怎樣,說很,有飯吃,有衣穿,比在街流浪強十倍百倍,唯一不的就是強迫他們念聖經、做禮拜,愛法國人,不愛中國人,若稍有反抗,就會挨打。」

「他們當中有人見挖眼剖的嗎?」曾國藩問。

「沒有,誰沒見過,是見人快死的時候,傳教士們水洗其目,手將其眼皮闔。這些,孩子們講,傳教士們說使死者靈魂安寧堂。」桐城才子吳汝綸本對教堂持強烈反對的態度,經過這兩的親查訪,他對挖眼剖說表示懷疑。

「這樣來,那的確是無稽談。」曾國藩背著手在房裏踱步,對這一法,他已是堅定確立不變了。

「叔耘,武蘭珍將王三找沒有?」

「找了。武蘭珍先不肯找,我明白告訴他,情鬧這樣,完全是他引的,若不找王三,講清這中間的關係,就殺他的頭來平息眾怒。這武蘭珍害怕了,二就王三找來了。」

「王三是個怎樣的人?」

「據卑職,這王三純是一個市井無賴。卑職審過他兩次。一次他招供是教堂夏福音給他的迷藥。二次又翻供,說迷藥是他己製的,迷拐孩的目的,是為了孩賣給別人做兒子,賺幾個錢,與教堂無關。真正是個反覆無常的人。」

「他押來,過幾再審!」曾國藩命令,「還有武蘭珍,押來,但與王三分開。」

曾國藩裏很煩躁,背手踱步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會兒,他戛停止,轉臉問吳、薛:「這兩,你們在街頭巷尾聽什麼議論沒有?」

吳、薛對望了一眼,不吭聲。

「難一點沒有聽?」曾國藩又一次追問。

「人,不是沒有,是很,津滿城在議論。」吳汝綸向來藏不住話,見曾國藩再問,便打破了與薛福的默契。

「我曉一定是議論很,你們揀幾條主的說說,尤其是關於我們來後的情況。」走了幾步,曾國藩便覺累了,他坐,眼皮無力垂來。

「百姓談最的是崇厚,說他是洋奴,是賣國賊。崇厚四處講,人在他面前親口說的,謗則同分,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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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轎隊被攔在天津城外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