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馬案疑雲 五 張文祥招供

張文祥是河南汝陽人,境貧寒,十五歲死了父親,十七歲死了母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四處流浪,八方為。苦難飄泊的生涯,養了他倔強凶頑、不懼生死的亡命徒的格,使他零零碎碎剽學了一些拳腳功夫。他有錢則嫖賭鬼混,無錢忍受飢餓寒冷。他殘暴橫蠻,卻很講江湖義氣,為朋友敢赴湯蹈火,兩肋插刀,是一個標準的江湖浪人。二十歲時,他從河南流落安徽,很快加入皖北淮鹽走集團。不久,又在龔樹部做一名捻軍頭目。

咸豐十一年,龔樹率部南救援安慶,被鮑超幾發瞎炮轟跑。張文祥沒有北撤,他率領一百餘名兄弟歸併陳玉部,頗受器重,升了個師帥。安慶攻破後,張文祥受了重傷,他躲在一個老百姓裏養傷。見太平軍勢衰,湘軍氣旺,便在傷後剃了頭髮,投入了鮑超的霆軍,在申名標的慶字營裏當了一名勇丁。

申名標在慶字營裏發展哥老會,張文祥是他的骨幹。打青陽時,張文祥偶一個紫金羅漢。申名標很喜愛,借口哥老會經費缺乏,紫金羅漢騙了。張文祥眼直,不計較此。後來,江寧打了,吉字營堂的金銀財寶洗劫一空,最後連王宮一火燒了。霆軍卻沒有發財,從將官勇丁,個個既眼紅又惱火。後又叫他們福建追殺汪海洋部,恰鮑超回四川探親,申名標鼓動兵丁索欠餉,霆軍譁變了。趙烈文帶著十五萬餉銀前來安撫,部分人穩定來,申名標、張文祥等人見機不妙,匆匆逃走。在途中,張文祥那個紫金羅漢,申名標它賣掉,分點銀子謀生。申名標扯謊說羅漢被人偷走了,他氣申名標分了手。張文祥又開始流落來。

這一,他又饑又渴來東目山腳,忽聽見山坳裏傳陣陣鐘聲,鐘聲中還雜夾著含混不清的梵音。他中一喜:前面不遠處必定有座寺廟,不權藉此住幾再說。他跟著聲音盤山轉嶺,在一片參古木中果見一處寺廟。這寺廟極為壯觀,紅牆中圍著數十間殿堂僧舍。它就是東目山有名的法華寺,裏面有僧眾二百號人。

張文祥來三門,請求在廟裏住兩。是他的機緣,恰遇住持圓燈法師送一個貴客門。圓燈法師對張文祥注目良久,慈祥問:「施主從何處來?因何在敝寺借宿?」

張文祥了說:「我叫張文祥,因經商破產,又讓夥伴拐走了剩餘銀錢,現在一文錢沒有了,在這裏賒兩餐飯吃。」

「我佛慈悲,救苦救難,吃兩餐飯不難。但施主折本破產,今後何生活?裏有父母妻兒?」

「我無父母,無妻,今後何過活,我沒有考慮,不知你這裏不人做,我有一身力氣,砍柴擔水行。」

圓燈法師瞇雙眼又細細了他一眼,問:「你會使槍弄棒?」

「略懂一點。」

「!」法師高興來,「你就在這裏住來,你願否皈依佛門?」

「佛門是,」張文祥笑了笑,說,「是我喝酒吃慣了,耐不清淡。」

「那,你就不削髮吧!」法師無半點反感,說,「我這寺院外三處有一片棗林,每年打的棗子是寺裏的一項收入。了棗熟時節,總有人來偷,守林的百了尚孱弱,你幫他一守何?」

「太了!」張文祥喜望外,對法師鞠了一躬,「謝法師收留!」

圓燈法師為何對張文祥這樣,這是有緣故的。原來這個法師並不是安分守己的吃齋念佛人,是個借佛門的有志者。他本是閩南會的首領一,名叫鄭南漳,是鄭功九世孫,智勇兼備,手兄弟眾。他暗中打造兵器,繪製旗幟,並與洪秀全聯絡,準備在閩南,與太平國遙相呼應。尚未熟,卻不料走漏風聲,給福建巡撫呂佺孫破獲了。倉促間,鄭南漳的部部分被抓被殺,他僅帶著幾十個弟兄連夜逃走,北金陵會見王。誰知走目山,便聽京內訌的噩耗:先是北王殺東王,後是王殺北王,再後是翼王走,京城裏殺氣瀰漫,屍積山,一片錦繡前程忽罩滿烏雲,太平國元氣傷,前景暗淡。

本已情沉痛的鄭南漳,頓時對國灰意冷,一氣,在法華寺裏削髮為僧,改名圓燈。隨行的弟兄半星散,有幾個跟他一遁入空門。不法華寺方丈慈靜長老是個隱身空門的熱血志士,知圓燈的情況,便竭力慫恿他借佛門辦。圓燈精神重振,將法華寺辦了個少林寺,僧眾習拳練刀,又暗暗通過弟弟與閩浙一帶的會取了聯繫。後來京失落,他們未消沉,伺機再。圓燈他武功師的眼力,了張文祥非尋常百姓,法華寺亟需這樣的人。

張文祥在棗林住來。幾後,圓燈來望他,又叫他當場演練了幾套拳腳,果不錯。圓燈便請張文祥做個教師,教習寺內僧眾武功。張文祥在法華寺安來,日子還過平靜。三個月後,他突發傷寒,全身發燒,便屙血,整昏迷不醒,脈搏一弱,眼人世漸遠,黃泉路近,醫師們皆束手無策。

這,圓燈法師在雄寶殿對著佛祖祈禱後,吩咐醫師盡一切力量保住三不。後脫袈裟,換短衣,帶著一鋼刀,幾斤乾糧,背一個竹簍,隻身進了目山。三傍晚,圓燈回來了,竹簍裏關一條極毒的七步青蛇,簍蓋綁一簇各色草藥。圓燈草藥剁碎,又搾漿來,後從竹簍裏拖那條七步蛇,一手掐腰,一手掐頭,那蛇痛張開口,毒順著舌頭流進藥槳,他親手撬開張文祥緊閉的牙關,將藥漿灌。後半夜,燒漸退了。二午又灌一劑,兩個時辰後脈搏正常,臨黑時張文祥已己開口吃藥了。這一夜他呼呼酣睡,了亮時,便身吃飯了。

當張文祥知圓燈冒著生命危險闖進深山,為他捉七步蛇時,這個剛倔寡情的硬漢子一次流了感激的淚水。

他跪在圓燈面前,請求收他為佛門弟子。圓燈雙手扶,說:「佛法廣,無所不在,其宗旨乃除惡為善,與世人造福。至於削髮不削髮,穿袈裟不穿袈裟,實無區別。你若有跟著我除惡為善的話,否聽進我一番勸告。」

「我這條命全是法師給的,今生今世,法師說什麼,我聽從。」

於是圓燈張文祥帶進方丈室,將會反清復明及他己所悟的驅逐洋人、保衛中華的各種理,給張文祥講了一通。張文祥這時才將己參加過捻子、太平軍湘軍的複雜經歷全部倒了來,並說己在湘軍中是哥老會的二爺。圓燈說:「湘軍雖惡,為虎倀,助紂為虐,但哥老會與會是一人,你我早就是兄弟了,我對你完全相信。你吃慣了酒,飄蕩,受不了佛門清規的禁約,你不必受戒。我的胞弟組織了一些人在浙江沿海劫富濟貧,並接濟法華寺,你今後就為我辦一件:每月一趟海邊,與我的胞弟接頭,帶一些金銀回來。」

張文祥久靜思動,正外闖蕩,聽了這話,歡喜。

從那後,便為圓燈其胞弟當聯絡員來。張文祥講義氣,重諾,膽子武功,幾次往來後,受了圓燈兄弟的格外器重,圓燈又為張文祥在附近覓了一房妻室。二年,妻子為他生了個兒子。飄泊半生的張文祥,今有了延續香火的親生骨,真個是對圓燈感恩不盡,發誓身相報。

幾年後,張文祥在一次從海邊回目山的路,偶爾遇見了開押店的申名標。故人相見,分外親切。談分別後的情景,申名標連連歎氣,張文祥卻喜滿眉梢。申名標聽說圓燈前是會的頭人,便決定關閉押店,與張文祥一投奔圓燈法師,張文祥同意。在法師面前,張文祥將申名標的武藝稱讚了一番。圓燈見申曾是關培手的總,曾國藩手的營官,毫不猶豫接納了。申名標表示做一個完完全全的僧人,圓燈立即同意,親給他剃髮,取了個法名叫悟非。申名標已是五十歲的人了,圓燈見他閱歷豐富,本高,不久又提拔他做監院,位僅次於方丈,在法華寺裏坐了二椅。有一,張文祥偶爾在申名標的禪房裏發現了那尊紫金羅漢,裏很不痛快,己不缺錢,何必為此再傷感情,遂不聲,裏卻開始鄙薄申名標的為人。這一年,浙江巡撫馬新貽在寧波、台州沿海破走海盜,圓燈的胞弟被馬新貽所獲,處極刑。消息傳法華寺,圓燈悲痛絕,張文祥怒火萬丈,法華寺為圓燈弟的亡靈念了七七夜的超度經。張文祥在佛祖面前立海誓。今生不殺馬新貽,為圓燈兄弟報仇,則不為世一男子!

張文祥從此在法華寺裏苦練功夫。白他短刀戳牛皮,夜晚他飛刀斷香火,為的是今後無論遠近無論冬夏,遇馬新貽,便叫他不從刀躲過。整整練了兩年,他練就了一刀貫五張牛皮的力氣三十步內滅香頭的絕技。他山辦了。

臨走前一夜,他摟著三歲的兒子親了又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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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曾國藩審張文祥,用的是另一種方法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