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雨滂沱 六 前湘軍哨長與前太平軍師帥成了異姓兄弟

火隊逶迤向南走,李臣章曾國荃並馬前進。路,他這些年來的經歷詳詳細細告訴了老司。

打金陵沒有幾,李臣典暴卒。他搶來的量金銀財寶分別由幾個腹保管著,沒有來及當面這幾個人叫跟前來,與弟弟個代。李臣章問他們錢時,他們矢口否認。這些錢財本不是李的產,幾前還是長毛的,誰搶手就歸誰,李臣章不肆聲張,更不告狀訴訟,忍氣吞聲算了。過幾聖旨來,李臣典封一等子爵,李臣章滿歡喜找曾國藩,說哥哥臨死前他的兒子猴伢子過繼了,現在應由猴伢子承襲一等子爵。由繼子領賞的,李臣典死前當面求過曾國藩,曾國藩很憐憫,答應奏請。誰知李臣典的爵位不是世襲罔替的,朝廷不允。李臣章又空喜一場。

沒有久吉字營裁撤,發了財的急於回當財主。李臣章的銀子被別人奪了,哥哥吃春藥暴死的醜聞漸漸傳開,他不回原籍受約束,便拉了一幫子弟兄在江湖闖蕩。

雖說太平國亡了,但長江兩岸這些年一直沒有安寧過,李臣章這班子兄弟在亂世中混甚是意。

這一,他們來繁昌縣境猛虎山。見這裏人煙稀少,峻嶺連綿,林惡水冷,煙籠霧障。李臣章的弟兄們慫恿他說:「不走了,就在這裏長期住來,它當梁山泊,李二哥做山寨主,我們做個山寨頭領。」

正說著,山衝一隊強人來,約有五六十人。內中走一個黑臉漢,掄一金背砍刀,凶神惡煞高喊:「識相的,留買路錢!」

李臣章對弟兄們笑:「你們,這黑鬼倒問我們的買路錢來了,豈不笑話!我們收拾他,佔山為王吧!」

說罷,兩支隊伍便在猛虎山打了來。雙方勢均力敵,打了半個時辰不分勝負。李臣章住手,說:「黑漢子,我像認識你,你原是四眼狗的部吧!」

黑漢子停,說:「我像認識你,你是曾鐵桶的部吧!」

原來,在安慶攻守的一年時間裏,李臣章黑漢子次過手,故認識,是互不知姓名。李臣章說:「你眼力不錯,我正是曾九帥手的哨長李臣章。」

那黑漢子說:「我原是英王部師帥瞿榮光。」

「我跟你打個商量吧。」李臣章突換笑臉說,「我現在不是湘軍了,曾九帥開缺回老了;你現在不是太平軍了,你們的英王早死了。我們對頭的日子已經過,現在是流落江湖的漢。人生就有這幾十年,何苦結仇一世呢,我們乾脆個朋友何?」

瞿榮光是安徽人,咸豐七年投的太平軍,那時正是京內訌後,拜帝會的信仰已在太平國內普遍失,打仗的目的已變為單純的陞官發財求生存。瞿榮光雖在太平軍中達四年久,且當了中級軍官,卻並沒有少革故鼎新的思。安慶失守前夕,他捲帶一批金銀逃城,後來糾集了幾十個逃散弟兄,在猛虎山落了草。這時見李臣章武藝高強,一班子弟兄打善鬥,山寨正需這樣的人,於是李臣章各捐棄前嫌,對盟誓,結了異姓兄弟。又給山寨重新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雙義堂,即兩支人馬雙雙結義的意思。瞿榮光先,當了哥,李臣章坐了二椅。學梁山漢的樣子,來個英雄排座次。是實在英雄太少,勉強排了十八個。後來,人員漸漸增加。這些人中有遭災逃荒的農民,破產的商販,失業的匠人,更的是打鬥的丘八。丘八中有被裁撤的湘軍,有開缺的綠營,有逃散的太平軍、捻軍。人員增加二百個,頭領排了二十六名。

「糟糕!」聽完李臣章的介紹,曾國荃裏叫苦來:「這子當了綠林響馬,我怎跟他進山?再說那個長毛身的山王,萬一加害怎麼辦呢?」但已至此,半途返回,又失了昔日吉字營統帥的威風。曾國荃頗覺為難。

「李老二,你這個龜孫子,早不說清楚,你我騙進強盜窩?」曾國荃沉臉來訓斥。

「九帥,你老莫誤會,我們不是強盜。」李臣章笑著解釋,「我們這兩百號人在猛虎山,依靠己的本是生活的。我們既不與官府為敵,不與鄉紳對,是遇有走的鹽商其他不義財,才偶爾手,且手腳乾淨,外人不知底細。何況你老是半夜進山,次再半夜山,誰個知!」

「你那個拜子哥,他靠住嗎?」曾國荃問。他不覺按了按藏在皮袍子裏面那德國造動連發手槍。

「九帥,這個瞿哥,你老就放一百個。今他聽說我請你老,滿口答應。他稱讚你老是個英雄,又說我們巴結你老,日後萬一打官司來有個後台。山時,他已吩咐殺牛宰豬,這會子怕早已準備了。」

曾國荃裏冷笑著,不再聲。又走了幾路,李臣章指著半空中幾堆篝火,對曾國荃說:「九帥,雙義堂裏燃了歡迎的火堆,我們山吧!」

山每隔幾十步,就有一個嘍囉持著火在那裏照明。來半山腰時,瞿榮光帶著十來個頭領,正在那裏列隊恭候。李臣章老遠就喊來:「瞿哥,曾九帥來了!」

瞿榮光對著前面的轎子便行禮,李臣章樂哈哈笑:「錯了,轎裏坐的是少爺,九帥在這裏哩!」

邊說邊扶著曾國荃馬。瞿榮光走前來,說:「叩見曾九帥人!」

一邊就跪。曾國荃忙扶:「瞿哥不必客氣。」

曾紀瑞走轎,見四周是黑黝黝的高山,風吹著樹木發怪叫,火的漢子們個個面目猙獰,他又害怕來,便瑟瑟緊靠著父親身邊站著。眾人簇擁著曾國荃父子進了聚義館。廳裏的柱子處插著火,火底有五六張八仙桌,桌堆滿海碗裝的雞鴨魚,喝酒的杯子有茶碗,桌邊的酒罈子有人的肩膀高。

瞿榮光請貴賓坐。曾國荃騎了二十的馬,肚子餓了,眼前的情景又使他當年吉字營夜宴的壯觀,不覺豪興發,竟這些當今的梁山漢們一,碗喝酒,塊吃。吃興,他乾脆瞿、李等人划拳賭輸贏。將放亮時,雙義堂的人個個喝酩酊醉,曾國荃被人扶進裏屋睡覺。是少爺曾紀瑞不習慣這種氣氛,不飲喝,因過於疲勞,倒床睡著了。

這一覺直睡未初,曾國荃才醒過來,瞿榮光、李臣章早已恭候時了。盥洗完畢,便陪著他觀山寨。

昨半夜山不清楚,這方才明白,原來這猛虎山果真是山高林密,形勢險峻。通向雙義堂的僅一條路,被幾木柵石滾守萬夫莫開。間或在林木間見幾棟全是木頭樹皮蓋就的房子。瞿榮光說,那是弟兄們住的方。

遠遠見幾個女人在房子邊曬衣服,曾國荃奇怪問:「山有百姓住?」

「沒有。」李臣章答。

「那何來的女人?」

「弟兄們的妻室。」瞿榮光答。

「這些女人願意深山裏來?」

李臣章望了瞿榮光一眼,不意思說:「半部分是擄來的。開始我們不准,後來沒有婆娘拴不住弟兄們的,就算了,是叫他們不搶有夫婦,拆散別人的庭。」

李臣章等著曾國荃的教訓,誰知九帥笑著說:「沒有婆娘,何傳宗接代?不擄,又哪來的婆娘!」

李臣章,過九帥帶兵問打仗,不問其他,現在依這樣的通情達理。他覺九帥這樣的統帥實在是。瞿榮光見曾國荃此態度,更是意外,不禁從裏喜歡來,說:「九帥英明!」

「砰,砰!」三人正說高興,不遠處突傳來兩聲槍響。

曾國荃驚問:「這是什麼?」

瞿榮光笑著說:「不緊,這是弟兄們在圍獵,興許是遇見了老虎、豹子什麼的,一般的野羊、野兔,箭,不打槍。」

話音剛落,林子裏傳一片歡呼聲。李臣章說:「剛才這兩槍打中了。」

三人沿著山邊走邊。前面一個亭子裏,嘍囉們已擺了酒菜。瞿榮光說:「請九帥在這裏酌兩杯,少爺那裏,我已安排人侍候了。」

「,。」曾國荃高興答應。面對著崇山峻嶺喝酒談,是他最愜意的。

三人進了亭子,在木凳子坐來。曾國荃在二人陪勸,開懷暢飲,談笑風生。瞿榮光在眼裏,:「這個宮保伯爺的身,書生氣有兩分,綠林味倒佔了八,與傳說中的他的哥相差太遠了!」瞿榮光就喜歡這樣的人。

他滿斟一杯酒遞給曾國荃,說:「我瞿榮光今在猛虎山與九帥相會,真是三生有幸。日後九帥若有急難,一紙書來,我決沒有二話!」

曾國荃聽了高興,說:「你們是豪傑士,九爺喜歡與你們這樣的人往。」

喝四五分醉了。曾國荃問:「你們就在這裏一輩子了?」

李臣章紅著眼睛答:「除非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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