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國回來後,我一個研究人工智慧的研究所工。這個所裡有一半人是從文科改行過來的,學中文的,哲學的,等等。還有一半是學理科的,學數學的,學物理的,等等。這些人對人工智的理解,除了它的縮寫叫「AI」,就沒有一點一致的方。他們見了面就爭論,我在一邊一聲不吭。果他們來問我的意見,我就說:你們講有理,聽了長學問。現在他們正在商量所名改掉,一夥人打算所名改「人類智慧研究所」,另一夥人打算所名改「高級智研究所」,因為意見不一致,還沒有改。來徵求我的意見,我就說:。其實我勉強知什麼叫「AI」,一點不知什麼叫「人類智慧」,更不知「高級智」是什麼東西。照我來,它應該是些神奇的東西。我早就知,神奇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但是這不妨礙我將來每早叫智慧或者高級智的研究所裡班,不動聲色坐在辦公室裡。這就叫玩深沉吧。但是一己理應具有智慧,或者高級智,裡就甚為麻煩。唯一讓我提興致的是穿工服幫資料室搬。資料室總是不停從一樓搬五樓,再從五樓搬一樓,每次兩個星期。等忙完了又搬,所就沒見它開過門。搬時我奮勇當先,汗淋漓,雖每次是白搬,但我絲毫不覺受了愚弄。
別人朝王二猛一伸手的時候,他的右手會伸抓對方的手腕(不由主),不管對方躲有快,這一抓百不一失。這是因為王二時候別人打架時太愛抓人手腕子,且打的架太了。現在王二不是孩子了,沒有人找王二打架,但是別人冷不防手伸了過來,他還禁不住抓,不管是誰。他知是在沙烏阿拉伯犯這種毛病,十八九會被人手砍掉,所儘量克制,別犯這毛病。最近一次發是三年前的,當時王二在國留學,沒錢了餐館裡刷碗,有一位泰國waitress(女侍者)來拿盤子,拿了沒刷的一疊盤子。當時右手一子就飛了,擒住人的手腕子。雖過了十分幾秒王二就放開,告訴這些還沒弄呢,拿別的吧,但是整個一晚泰國姐在朝王二搔首弄姿,了班又坐他的車回。據一位熟識的女士告訴王二,這一拿快根本不,且像帶電,拿了頭怦怦亂跳,半身發麻。時候王二一玩的孩子各有各的毛病,有人喜歡掐別人的脖子,有的喜歡朝別人襠踢,不知他們的毛病了沒有。
在豆腐廠裡,等覺王二的已經犯了時,他對己喪失了信。倒是氈巴老給王二打氣,說再辦法。後來他又提了具體的建議,讓王二找X海鷹。王二說他根本不知有個X海鷹。他說不對,這個人還這裡來過。這就更奇怪了,聽名字像個女名,磨豆漿的塔從來沒有女人來。後來氈巴一再提醒,王二才秋有那麼一,是來過一個女人,穿了一身舊軍裝,蹬一雙膠靴,從他們叫做門的那個窟窿裡爬了進來。了冬,他們就棉布簾子門堵來。這間房子還有幾個窟窿叫窗子,面堵了塑膠布。房子中間有個高高的水槽子,他們在裡面泡豆子。除此外,還有磨豆漿的磨、電動機等等應該有的東西。那一王二倚著牆站著,兩手夾在腋,裡正在情。來了人眼睛見了,裡卻沒見。據氈巴說,王二常常犯這種毛病,兩眼發直,呆若木雞,說話來所答非所問。比方說,他問王二,車間敲管子,你呢還是我?不管答誰,王二卻嗚嗚叫喚。所人王二說話,他答了些什麼實在是個謎——他不知謎底。
在屋裡轉了幾圈,就走王二身邊來,伸手按電閘。在王二是發愣,沒有睡著,一拿住了。果被按動了電鈕,結果一定很糟。這樣螺旋提升機就會隆隆開動,豆就會湧來,倒進水槽,氈巴正在槽底沖淤泥。那個水槽又窄又深,從裡往外扒人不容易。其實王二在那裡站著就是電閘的,根本不該讓該海鷹走近,了這樣的他有責任。但是這傢伙是板著臉對說:進了車間別亂動,後放開了。與此同時,氈巴聽見外面有響動,就喊叫:王二,你搗什麼鬼?這不是鬧著玩的啊!像王二這麼個人,讓人命託他手且很放原本就是不的。一聽有麻煩,趕緊就溜了。因此王二就算見過一面,但是人長什麼樣子沒記住。記臉很一般,但是身材很。後來他還對氈巴說過,有一種人,為是個XX領導,哪兒亂按電閘。這種人就叫做「肚皮拉口子,假充二X」。當這些X是指生殖器,一個X是女生殖器,兩個X是指男生殖器。王二平日語言的風格,由此見一斑。
氈巴說,就是這個人,是新分來的技術員,現在是團支書。他還說,像王二這種犯了錯誤的人就趕緊靠攏組織才有路。當時王二是二十二歲,正是該共青團打的年齡。假列入共青團的幫助教育對象,就不勞改。最碼廠裡在送王二走前,還等共青團宣佈幫教無效。在這方面他還幫王二一些忙,因為他在團支部裡面還是個委員哪。王二這不失為一個救命的辦法,就讓氈巴替他問問。原本沒抱什麼希望,馬就有了回音。該海鷹爬塔來告訴王二說,歡迎王二投入組織的懷抱。從現在,王二就是一名後進青年,每禮拜一三五午應該找報。從現在他就由,保證他的生命安全。還說,本來廠裡送王二學習班,被堅決擋住。說有握改造王二。這一來,使王二釋重負。一,現在總算有了一點活命的機會。二,打了氈巴後,他一直很內疚。現在他知這傢伙該打。果不是他賣王二,X海鷹怎麼會知王二因為受老魯的圍困,在房頂一個鐵桶裡尿尿呢。
一次我見X海鷹時,就對我說:後你不再往鐵桶裡尿尿了。我馬就氈巴我怎麼尿尿的告訴了X海鷹,沒有人告訴我是怎麼尿尿的。這叫我有了一種受了愚弄的感覺。實光知我怎麼尿尿還不足愚弄我。但是假對我的一切瞭若指掌,我對一無所知,我最後還是免不了受愚弄。我這個人的毛病就在於一己有受愚弄的,就會覺己已經受了愚弄。
果讓我畫X海鷹,我就畫埃及墓葬裡壁畫的模樣,叉開腳,叉開手,像個繪圖的兩腳規。這是因為的相貌古埃及的墓畫人物十分相像。古埃及的人從來不畫人的正面像,總是畫側面,全身,且像在行進。但是那些人走路時,邁哪邊的腿時伸哪邊的手,這種樣子俗稱拉順。古埃及的人很就是這樣走路的,所那時候尼羅河畔處是拉順的人。
二
我的時候從裡跑,了一片紫紅色的空種種奇怪的情景。後來有一陣子這些景象不見了,——不知它是飛了,還是沉了。沒有了這些景象,就感很悲傷。等我長了一點,像猴子一樣喜歡往爬,像耗子一樣愛打洞。是不是那些不見了的情景找回來,我說不準,請理學來分析了。秋裡挖白菜窖,我常常鐵鍬拿走,拿學校的苗圃後面挖己的祕窟。但是這些祕窟後來了野孩子們屙野屎的方,我是頗有一點潔癖的,別人屙過屎的洞子我就不了。所我總是在掩藏洞口方面搜索枯腸,每個洞子打不太深。往爬就比較方便,因為很少有人有本屎屙。我在這方面取了很功,整個校園的孩子承認王二在爬牆樹方面舉世無匹。但是不管我還是入,不找回六歲時體驗的那種狂喜。
我時候,我們院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座高爐,概有七八米高吧,是個磚筒子。我它身原來還有些別的設備,但是後來沒了。了我八九歲時,它就剩了寫在面的一條標語:高爐一定恢復。來是某位學生為了表示唐吉訶德式的決寫的。這條標語給了我一點希望,覺鑽裡面,就發現點什麼。惜的是有人樹墩子爐門口堵了。假我夠它挪開,就夠鑽進。遺憾的是我沒有那麼的勁。試了又試,就像蚍蜉撼樹一樣。爬七八米的高牆,不是我力所及。我拚了老命爬三四米高的方,後來越爬越低,那是因為吃不飽飯,體力不肯隨年齡增長。
我覺那堵牆高不測,彷彿永遠爬不過。這就是土高爐那個磚筒子——雖它圍了幾平方米的方,但我覺裡面有一個神奇的世界;假我見它,就夠解開中的一切謎。其實我不缺少攀登的技巧,是缺少耐力,經常爬離筒口有一臂的距離時力盡滑落,磚頭我口的皮通通磨破,疼簡直發瘋。在我來,世界的一切痛苦不與相比。但是我還是爬過那堵牆。有一,我哥哥見我在做這種徒勞的努力,問我幹什麼。我說裡面。他先哈哈笑了半,後就一腳擋著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