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祖走後一個深夜,晨勉在急驟猛烈的痛中醒來,屋外飄忽的雨水,陰柔輕巧,更似一卷山谷梵音。

晨勉清楚意識,這痛不來生理,倒像一樁理件重撞來。這屋子裡有什麼?馮嶧陸考察市場了,近來的居生活更形低調;祖走後毫無消息;晨安不再「教育」。這段空白,是某種程度的懲罰。

伴隨重擊同時,是一句句回聲般的詰問,強力清理的思路,脫離「三句預言」模式,內容為一長串的質問並且索求回答。那股力量,令無法指使己的身體。感覺有人正遠某個特別的方,卻利身體過境,隨即抽離。更強烈感應的,是那聲音質問與祖的關係:祖回來嗎?祖離遠?問,為什麼留在這個島,在莫名的力,晨勉竟不由主開始與己談:「在這裡我不覺孤獨,這兒有我的一切。」待定這個島。

一段質問離開,同樣浮現浸洗全身法的後效,類似祖離開時,明白己孤獨、疲憊但不迷惘。的從不夢,人生在,是永遠單一狹窄的空間。這種生命類型,的確使毫無熱情言;祖對愛情強烈的需,相信,緣由他的夢太深。無法理解此抽象的情該何追求,對情感強烈的感應完全來愛,但絕不這樣的宣誓:「我對愛有強烈的需。」的身體不孤獨,的精神就不孤獨。祖兩樣。

那離的聲音傳誦的方式浸洗:「我原諒你,就是接受你的規則,我已經三十一歲了,不願意按照別人的規則行。」是對祖說話嗎?還是?無論何彷彿別。晨勉很感激的告訴:「謝謝你,我知了。」

雨仍繼續著,像炮竹響,偶爾間斷炸開一、兩聲,與鞭笞同行,一打在世俗,一落在人的身。

晨勉祖同的酒館,酒徒在夜裡的靈場。現在無法獨留在屋子裡。

晨勉達酒館時,已過子夜,在門外稍稍站了會兒,推門進走錯方似的,生意十分冷清,完全沒有回他們來時的喧熱。坐定角落,了祖喝的樂娜墨西哥玉米啤酒。是個毫無酒興的人,因此在任何喝酒的場所,在哪裡,哪裡就是角落。認卸武裝,覺安全。向來不認真思考己的感染力。

陸續有人離開,有人加入,坐在吧台的幾位顯獨前來,他們彼此舉杯,英語間歇談,晨勉聽他們來不同國,不同旅行的理由,像一排雁停棲在吧台前;其中最沉默彷彿批飛行留的落單者,來德國,金髮過肩紮一束,個頭、年齡與祖接近,散發一股寧靜溫的氣質亦相若,他們同樣屬於沒有但是有秘密的人。他為一個目標,使數度若無其眼光掃過他,覺己簡直無聊。從來沒有這樣模擬過男人。直接注視他。

少了祖,一切不同了。連孤獨不那麼有價值。

晨勉認為這深夜的思考夠了。決定在己還沒為哲學前離開。漫長的停留,不過喝了兩瓶啤酒。回來,羅衣曾經十分訝異:「霍晨勉喝酒來勇敢不了。」原來並非沒酒興,是沒酒友。祖離開,的勇敢不再被勾引。原來,勇敢不是人的。

金髮男人已經為付了賬,他的身體不動,但感應晨勉的思索。晨勉毫不意外,祖這樣。離座,他亦身站在吧台前。

晨勉默默停在他面前,低聲說:「謝謝。」

友講幾句中文,聽力較。跟他談,語言變的餘。這讓晨勉的身體感覺不安。

友來台灣搜集他的博士論文資料,他研究亞洲區島嶼民族文化行為。晨勉忍俊不住:「台灣有種搶付賬的文化,你顯研究過了。」

友的國際青年中德國室友胡亂為他取了中文名字,他們很迷信中國「友直、友諒、友聞」那套。友正在找房子搬單獨住,他發現台北這方面信息非常缺乏。那位室友處處為,他因此像借住別人,共享一個房間,但是東西,不人。彆扭的是那些東西彷彿會長。

他們一從酒館離開。那一帶是台北知名的舊文化區,住著陸來台的退休教授及舊文人。很酒館特別選擇這張旗幟在此開業。晨勉往巷子裡走。果,友被巷內圍牆所形的光影深深吸引,落寞氣息在巷子間環繞流動,彷彿有機體的呼吸系統。養分供輸這一帶巷子。

晨勉己從來不知,一種世界級的光與暗就在這裡融,形文化色帶。

友立刻就了悟,這種移植在島嶼文化主體中的特殊,是他們所見過類型研究報告的新觀點。晨勉由友對眾政治的奇,應是一個並不輕易感動的人,他的理更重於祖,因此,打動他,等於打動他的情感;這點不考慮。晨勉在前方帶路領他走巷子,走緩慢,意圖冷卻對友突其來的慾念。永遠無法控制己對生命體的奇。

友並不願意就此回住處,但是他是個沒有處的人。他問晨勉:「你知哪裡有房子租?」

晨勉祖的屋子,喜歡那屋子,祖並沒有退租,許友暫住那裡。對己的行為不為怪,友則更理所當。

晨勉所像,友並未深入情感,他們不需進步,他們的體關係足維持分手。晨勉學會了一件,友愛時從不思考。

友非常喜歡祖的住處,他的中國話口頭禪是「太了!」他喝量的德國啤酒,他不放其它國的產品。他祖最不同的是他格單一,那使他總是獨來獨往,認定一件後,勇往直前。台北的活力並不是最教他留戀的,晨勉在一次愛後問他:「那麼什麼最教你這眷戀?」

「你!」對情感,友似乎已經比他己像中更憂慮,這使晨勉不安。友的單一格,認真來,足毀滅他。

「我們說這件非常簡單的。」

「太了!」友低聲說。

「你的研究進度何?」晨勉轉移話題。

「完全停頓了。」

「為什麼?」

「我們什麼沒有做,什麼沒發生。我實在不理解。」友答非所問:「我發現這違背了我來這裡尋找民族文化的意義。」

晨勉明白錯不在,許開始時是——他左了。晨勉床露身子站在窗前,一向喜歡落映在玻璃窗的樹影,曾經對祖說過,那讓有一種夢的感覺。那就是為什麼會在祖面前哭,在友面前不會。友在製造現實,那種東西永遠不打動。這樣光著身體站在友面前,那是因為的身體非常由,不是因為愛。

突覺不耐煩,父親講對,沒有辦法享受複雜。嘆口氣平平說:「你別忘了,你是來搜集論文資料,不是來尋根。」喜歡一種單純,體關係。

晨勉覺悟己犯了錯,不該讓友搬進祖的房間,重複祖在這樣屋子的每一項生活——愛、音樂、閱讀。荒唐極了,這絕非有意識力的安排,甚至「三句話」來。這輩子的無力感完全是生命的。

「友,謝謝你這段日子陪我。」

「太了!你是在對我說再見?」

晨勉曾經對祖說過:「你離開的時候告訴我。」那時候他們在愛。這次,是真的。

晨勉點頭:「我很抱歉,我錯了。這整件,我是為,你是為什麼?」

友的開始與結束因為祖,錯亂極了,不知什麼原因。的每樁情感件前置期越來越短,過程越來越短。難祖對的意義真的非常特別?否則為什麼他們間不結束的徵兆?

友恢復了理,恢復了善意與誠實:「因為我渴望還有一些別的。今早,我接一通電話,祖打來的,他找你,我告訴你,他一周後帶他母親一回來。」

「很抱歉。這一定讓你很尷尬。」

「處理情感的民族差異嗎?反不會,它會使我的研究比較有深度。」友微笑:「雖你是我唯一過愛的東方女。」

「你知我不會為這種感動的。」

「你不需感動,需接受讚。」

他們重新回初見的酒館,友喝他的德國啤酒,晨勉叫的仍是「樂娜」。一次不帶感傷的離別竟令人覺難過。缺乏重量的情感,無法形記憶;沒有記憶,便沒有感傷。晨勉知的是,這一生比別人更容易碰這類情感,感覺一切因為不願意錯過任何情感。

友是誰?果祖不問,就不主動提;友在他房裡做什麼?祖會知的,他不問,就不答。

台北潮濕的冬季使這個城市失了活力,友幾乎帶著宿醉離開。友往期間,馮嶧由陸回來過,他們聊那裡的情況,馮嶧總是避開生活面不說,鼓勵陸拍攝製節目賣給電視台,或者中介邀請一些知名表演團體來台演;他說那裡市場不了。他做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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