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別過述農，騎馬進城。路過那苟公館門首，見他開中門，門外有許馬匹；街堆了不少的爆竹紙，那爆竹還在那裡放個不住。中暗，莫非辦甚麼喜，半何不見動靜？繼本來同他有點往來，何並未見有帖子？一路狐疑著回，問繼，偏偏繼又門拜客了。從日落西山，等燈時候，方才回來。一見了我，便說：「我說你城，我進城，走的是這條路，何不遇見呢，原來你你令伯那裡過一次，所相左了。」我：「哥怎麼就知了？」繼：「我回來了不一會，你令伯就來拜我，談了半才。我恐怕明日一早關，有幾不進城，不回拜他，所他走了。我寫了個條子請你進城，一面就先回拜了他，談此刻才散。」我：「這個謂長談了。」繼：「他的脾氣同我們兩樣，同他談，不過東拉拉，西拉拉罷了。他是個風流隊裡的人物，年紀雖了，興致卻還不減呢。這回通州勘荒，你他怎麼個勘法？他通州住了五，拜了拜本州，就海玩了這少日子。等回來時，又攏那裡一攏，就回來了，方才同我談了半海的風氣，真是愈愈奇了。凡女子媚人，總是借助脂粉，誰知海的婊子，近來行戴墨晶眼鏡。你這杏臉桃腮面，加兩片墨黑的東西，有甚麼呢？還有一層，聽說水煙筒是銀子打造的，這不是浪費無謂麼。」
我：「這個不關我們的，不是我們浪費，不必談他。那苟公館今不知有甚麼喜？我們這裡有帖子沒有？應酬他不？」繼：「甚麼喜！豈但應酬他，且錢借了。今日委了營務處的差使，打發人我這裡來，借了五十元銀做札費。我已經差帖喜了。」我：「札費不著這些呀。」繼：「雖未見做了札費，格外賞些，摔闊牌子，是他們旗人的常。」我：「個差使就這麼張揚，放那許爆竹，是無謂很。今我回來時，幾乎我的馬嚇溜了，幸近來騎慣了，還勒住。」繼：「這放爆竹是湖南的風氣，這裡湖南人住的了，這風氣就傳染開來了。我今急於見你，托你暗中代我查一件。先同你說明白了：我並不是追究東西，不過查這個賊，開除了他罷了。」我：「是呀。今我關，聽說哥丟了甚麼東西。」繼：「並不是甚麼很值錢的東西，是失了一個龍珠表。這表不知他在那一國，是初次運中國的，就同一顆水晶球一般，有核桃般。我在官廳面，見同寅的有這麼一個，我就托人海帶了一個來，值十元銀子，本來不甚惜。是我又配一顆雲南黑銅的表墜，這黑銅雖不知值錢不值錢，卻是一件希罕東西。且那工十分精細，不知他是雕的還是鑄的，是杏仁般的一個彌勒佛像，鬚眉畢現的，很是愛。」我：「彌勒佛沒有鬚的。」繼：「不過是這麼一句話，說他精細罷了，你不挑眼兒取笑。」我：「這個不必查，一定是一個饞嘴的人偷的。」繼怔了一怔：「怎見？」我：「哥不說麼，表像核桃，表墜像杏仁，那表鏈一定像粉條兒的了。他不是饞嘴貪吃，偷來做甚麼呢。」繼笑了笑：「不管取笑，我們且說正經話。我所的人，是舊人，幾年的了，向來知是靠住的。有一個王富，一個李升，一個周福，是新近的，在關。你代我留體察著，是哪一個，我開除了他。」我了一：「這是一個難題目。我查管查，是不限定日子的。」繼：「這個。」
正說著話時，門送進來一分帖子，一封信。繼了信面，就遞給我。我接來一，原來是我伯父的信。拆開時，面寫著明日申刻請繼吃飯，務必邀，不有誤云云。繼對我：「令伯又來同我客氣了。」我：「吃頓飯不算甚麼客氣。」繼：「這麼著，我明日索不關了，省兩邊跑。明日你且一次，有甚麼動靜沒有。」我答應了。
繼就房裡，拿了一根鑰匙來。給我：「這是簽押房鑰匙，你先帶著，恐怕那邊有甚麼公。」又拿過一封銀子來：「這裡是五十兩：內中二十兩是我送你的束脩；賬房裡的贏餘，本來是節算的，我恐怕你又寄，又添補些甚麼東西，二十兩不夠，所同他們先取了三十兩來，付了你的賬，了節再算清賬就是了。你次關，賬房裡走走，不掛了你的名字，你一不。」我：「我此刻不了這些，前回借哥的，請先扣了。」繼：「這個且慢著。你說不了這些，我還不等這個呢。」我：「是我的脾氣，欠著人的錢，很不安的。」繼：「你欠了人的錢，管不安；欠了我的錢，不著不安。老實對你說：同我彀不情的，我一文不肯借；彀情的，我借了就當送了，除非那人果十分豐足了，有餘錢還我。我才受呢。」我聽了，不便再推辭，收過了。
一宿無話。了次日，梳洗過後，我就帶了鑰匙，先伯父公館裡。誰知還沒有來。我在客堂裡坐等了半，才見一個丫頭來，說太太請侄少爺。我進見過伯母，談了些常話。等十點鐘，我實在等不及了，恐怕關有，正先走，我伯父卻醒了，叫我再等一等，我又留住。等伯父來，洗過了臉，吃了一會水煙，又吃了點，叫我同書房裡，在煙床睡。早有人裝了一口煙，伯父取過來吸了，方慢慢的來，在書桌抽屜裡面，取一包銀子：「你母親的銀子，有二千存在海，五厘週息，一年恰一百兩的利錢，取來了。我海取，來往的盤纏了二十兩。這裡八十兩，你先寄回罷。還有那三千兩，是我一個朋友王俎香借了的，說過是五厘週息。但是俎香現在湖南，等我寫信取了來，再給你罷。」我接過了銀子，告知關有，早些。伯父問：「繼今日來麼？」我：「來的。今他不關，是為的晚赴這個席。」伯父：「這是為你的，他照應了你，我不不請他。你有先罷。」
我就辭了來，急急的雇了一匹馬，加幾鞭，趕關，午飯已經吃過了，我開了簽押房門，叫廚房再開飯來，一面請文述農來談。誰知他此刻公忙，不個空。我吃過了飯，見沒有人來回公。因繼托我查察的情，這件沒頭沒腦的，不知從哪裡查。了一會法子，取那八十兩銀子，放在公桌，房門虛掩來。繞簽押房後面的夾衖裡後窗外面，立在一個裡面不見外面，外面卻張見裡面的方，在那裡偷。這不過是我一點妄，有人來偷沒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偷。我這樣試法，兩條腿站直了，怕還試不來呢。
正走開，忽聽砉的一聲門響，有人進了。我留一，正是那個周福。見他走進房時，四裡一望，嘴裡說：「又沒有人了。」一回頭見桌那一包銀子，拿在手裡顛了一顛，舌頭吐了一吐。伸手開那抽屜，誰知是鎖著的；他又開了書櫃，那一包銀子，放在書櫃裡面，關了；又四裡望了一望，後，房門倒掩了。我中暗暗：「先見他的情形很像是賊，誰知倒不是賊。」於是繞了來，走過一個房門口，聽見裡面有人說話。這個房住的是一個同，姓畢，表字鏡江。我因為聽見說話聲音，無意中往裡面一望，見鏡江同著一個穿短衣赤腳的粗人，在那裡象棋。那粗人手裡，還拿著一根尺長的旱煙筒，在那裡吸著煙。我中暗暗稱奇。不便招呼他，順著腳步，走回簽押房。見周福在房門口的一張板凳坐著，見我來了，就站來，說：「師爺次，請門房鎖了，不，丟了東西是的們的干紀。他一面說，我一面走房裡，他跟進來。又說：「丟了東西，老爺又不查的，這個最難為情。」我笑：「查不查有甚麼難為情？」周福：「不是這麼說。倘是丟了東西，馬就查，查明白了是誰偷的，就懲治了誰，那不是偷東西的，安了。此刻老爺一概不查，說丟了就算了，這是老爺的寬洪量。但是那偷東西的中，暗暗歡喜；那不是偷東西的，倒懷著鬼胎，不知主人疑的是誰。並且同當中，除了那個真是做賊的，是你疑我，我疑你，這不是不安麼？」我：「查是查的，不過暗暗的查罷了。並且老爺雖不查，你們查的；查著了真賊，還有賞呢。」周福：「賞是不敢望賞，不過查著了，明明跡罷了。」我：「那麼你們凡是問不是做賊的，暗暗的查來，但是不張揚，那做賊的先嚇跑了。」周福答了兩個「是」字，退；又止住了腳步，說：「的剛才進來，見書桌有一封銀子，已經放在書櫃裡面了。」我：「我知了。畢師爺那房裡，有一個很奇怪的人，你是誰。」周福答應著了。
恰述農公完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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