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披畫圖即席題詞 發電信促歸閱卷

我聽見繼讚歎那幾闋詞,說是倘不遇我輩,豈不是終於復瓿,我便忽蔡侶笙來,因在海遇見黎景翼,此這般,告訴了一遍。又告訴他蔡侶笙何廉介,他的夫人何明理,說了一遍。繼:「原來你這回海,幹了這麼一回,不虛此一行。」我:「我應允了蔡侶笙,一南京,就同他謀,求哥代我留意。」繼:「你同他寫兩個名條,我覷便同他薦個便了。」

說話間,春蘭來叫我吃午飯,我便過。飯後在行李內取團扇及畫片,拿過來給繼,說明是德泉送的。繼先扇子,那題的詩念了一遍:「這回倒沒有抄錯。」我:「怎麼說是抄的?」繼:「你怎麼忘了?我頭回給你的那團扇,題花卉的詩題在人,不就是這個人畫的麼。」我猛當日那團扇來,並繼說的那詩畫易的故,又江雪漁那老臉攘詩,才信繼從前的話,並不曾有意刻畫他們。因在蘇州遇見江雪漁的話,及代題詩的話,述了一遍。老太太在旁聽見,便說:「原來是你題的詩,快念給我聽。」繼扇子遞給他夫人。他夫人便念了一遍,又逐句解說了。老太太:「口彩!吉兆!果石榴子!明日繼生了兒子,我的請你。」我笑說「謝」。繼攤開那畫片來,見了那款,不覺笑:「他己不通,何我拉蘇州?的一張畫,這幾個字寫的了廢物了。」我:「我曾過,叫裱畫匠,那幾個字挖了,還。繼:「此的了。」我又回,我的及送述農的扇子,拿來給繼。繼:「這是你題的麼?」我:「是的。他畫一,我就題一首。」繼:「這個人畫的著實,惜太不通了。但既不通,就安分些,的寫個款罷了,偏題甚麼詩。你這幾首詩,他將來又不知錯甚麼畫了。」我:「他己說是吳三橋的學生呢。」繼:「這說不定的。說吳三橋,我還買了一幅中堂在那裡,你既喜歡題詩,同我題兩首。」我:「畫在那裡?」繼:「在書房裡,我同你來。」於是一同書房裡。繼在書架取畫來,原來是一幅人,佈景是滿幅梅花,梅梢烘一鉤斜月,當中月洞裡,露人,斜倚在熏籠。裱的全綾邊,那綾邊題滿了,卻剩了一方。繼指著:「這一方就是虛左待的。」我:「哥那裡找了這些人題?」繼:「我那裡找人題,買來就是此的了。」我:「這一方的位很,不是一兩首絕詩寫滿的。」繼:「你就幾首不妨。」我了一:「罷。早了絕妙詞,等我效顰填一闋詞罷。」繼:「隨你便。」我取《詩韻》翻了一翻,填了一闋《疏影》,詞曰:

香消燼歇,正冷侵翠被,霜禽啼徹。斜月三更,誰鼓城笳,一枕夢痕明滅。無端驚佳人睡,況酒醒寒時節。算幾回倚遍熏籠,依舊黛眉雙結。

良夜迢迢甚伴?對空庭寂寞,花光清絕。驀逗春,偷數年華,獨暗傷離別。年來消瘦知何似,應不減素梅孤潔。且待伊塞歸來,密與擁爐愁說。

紙寫了來,遞給繼:「哥,我便寫。」繼了:「你倒是個詞章呢。但何忽那離別字眼來?」我:「這有甚一定的理,不過隨手拈來,就隨意。不,管贊梅花的清幽,人的標緻,有甚意思呢。我覺詞句生澀很。」繼:「不生澀!很!寫罷。」我攤開畫,寫了,署了款。繼便叫人來,他掛。

日長無,我便繼對了一局圍棋。又那九闋香奩詞抄了,《眼兒媚》的「故問夜來情」,改了個「悄喚芳名」,拿給姊姊,姊姊了一遍:「便,是輕薄些。」我:「這個撇開他那輕薄,他的巧思。」姊姊笑:「我最不服氣,男子們動不動拿女子做題目來詩填詞,任情取笑!」我:「豈但詩填詞,就是畫畫,何嘗不是!畫人,不畫男子;畫男子,除非是畫故,若是隨意坐立的,斷沒有畫個男子理。」姊姊:「正是。我才見你的一團扇,畫的很,是在那裡畫來的?」我:「在蘇州。姊姊歡喜,我寫信畫一來。」姊姊:「我不。你幾時便當,順便同我買點顏料來,還買一份畫碟、畫筆。我的丟在裡,沒有帶來。」我歡喜:「原來姊姊會畫,是幾時學會的?我跟著姊姊學。」

正說這裡,吳老太太打發人來請,於是一同過。那邊已經擺點。吳老太太:「我今這個東做著,又做了荷花生日,又乾兒子接風。這會請先點,晚涼快些再吃酒。」我因為荷花生日,了竹湯餅會來,繼說了。繼:「這種人算現世!」我:「有愁悶時聽聽他們的問答,笑笑。」於是在花福所聞的話,述了一遍。母親:「你妓院裡來?」我:「坐一坐就走的。」姊姊:「依我說,妓院裡倒不緊,倒是那班人少親近些。」我:「他硬拉我的,誰親近他。」姊姊:「並不是甚麼親近不,被他們熏臭了。」說的眾一笑。當夜陪了吳老太太的高興,吃酒二炮才散。

次日,繼城,我關,順帶了團扇送給述農。不免說了些別後的話,在關盤桓了一。晚,繼設了個酌,單邀了我同述農兩個吃酒,賞那香奩詞。述農:「徒賞他,不免為者所笑,我們應該他一闋。」我:「香奩體我不來;並且有他的珠玉在前,我何敢佛頭著糞!」繼:「你今題畫的那一闋《疏影》,不是香奩麼?」我:「那不過是稍為帶點香奩氣。他這個是專寫兒女的,又不同。」述農:「說題畫,一個朋友前送來一個手卷我題,我還沒工夫。不拿來,題一闋詞罷。」我:「這倒使。」述農便親房裡取了來,簽題著「金陵圖」三字。展開來,是一幅工筆青綠山水,南京的概,畫了。繼:「個甚麼詞牌呢?」述農:「詞牌倒不必限。」我:「限了的。不限定了,回來有了一句合這個牌,又有一句合那個牌,倒主意鬧亂了。」繼:「秦淮麗,我們就《麗》罷。」我:「。我已經有句了:『江橫,古今煙鎖金陵。』述農:「敏捷!」我:「兩句便敏捷,這個牌,還有排偶對仗,頗不容易呢。」繼:「我有個句,是『古金陵,秦淮煙水冥冥』。」我:「既此,限了八庚韻罷。」於是一面吃酒,一面尋思。倒是述農先了,紙謄了來。繼拿在手裡,念:

水盈盈,吳頭楚尾波平。指參差帆檣隱處,三山外搖青。丹脂銷牆根蛩泣,金粉滅江煙腥。北固雲頹,中泠泉咽,潮聲怒吼石頭城。千古《後庭》一曲,回首不堪聽!休遺恨霸圖銷歇,王、謝飄零! 但南朝繁華已燼,夢蕉何重醒?舞台傾夕烽驚雀,歌館寂磷火為螢。荒徑香埋,空庭鬼嘯,春風秋雨總愁凝。更誰秦淮夜月,笛韻寫淒清?傷處畫圖難足,詞客牽情。繼念完了,便書案寫,我站在前面,他寫的是:

古金陵,秦淮煙水冥冥。寫蒼茫勢吞南北,斜陽返孤城。泣胭脂淚干陳井,橫鐵鎖纜系吳舲。《玉樹》歌殘,銅琶咽斷,怒潮終古不平聲。算有蔣山壁,依舊六朝青。空餘恨鳳台寂寞,鴉點零星。 歎豪華灰飛王、謝,那堪鼙鼓重驚!指燈船光銷火蜃,憑水榭影亂秋螢。壞堞荒煙,寒笳夜雨,鬼磷鵑血暗愁生。畫圖中長橋片月,對碧波明。烏衣巷年年燕至,故國情。

我等繼寫完,我寫了來,給述農。我的詞是:

江橫,古今煙鎖金陵。憶六朝幾番興廢,恍一局棋枰。見風颿來眼底,望樓櫓頹敗驚。幾代笙歌,十年鼙鼓,不堪回首歎彫零。昔日秦淮觴詠,似幻夢

初醒。空留一輪明月,漁火零星。 最銷魂紅羊劫盡,但余一座孤城。剩銅駝無言衰草,聞鐵馬淒斷郵亭。舉目滄桑,感懷陵谷,落花流水總關情。偶披圖舊時景象,歷歷追憑。描摹江山故,輸與丹青。

當彼此傳觀,又吃了一回酒。述農回房安歇。

繼對我:「你將息兩,蕪湖走一次。你但找定了屋子,就寫信給我,這裡派人;你便再九江、漢口,是此。」我:「這找房子的,何必一定我?」繼:「你找定了,回來告訴我一切細情;若叫別人,他們了,就在那裡辦了。還有一層:將來你往來稽查,還熟悉些。」我:「這裡南京開辦麼?」繼:「這裡叫德泉倒派人來辦,才掩人耳目。你從江回來,就鎮江。」我:「這裡書啟的怎樣呢?」繼:「我這個差,前奉了札子,又連辦一年;書啟我打算另外再請人。」我:「那麼何不就請了蔡侶笙呢?」繼:「但不知他筆何?」我:「包你!我雖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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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老寒酸峻辭干館 小書生妙改新詞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