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試鄉科文闈放榜 上母壽戲綵稱觴

當時我無意中拿風槍打著了一個鴿子,那鴿子便從牆頭掉了來,還在那裡騰撲。我連忙過拿住,覺那鴿子尾巴有異,仔細一,果是縛著一張紙。他解了來,拆開一,卻是一張刷印來已經了印的題目紙。不覺吃了一驚。丟了鴿子,拿了題目紙,走房裡,給繼。繼驚:「這是哪裡來的?」我舉風槍:「打來的。我方才進來拿槍時,哥還低著頭寫字呢。」繼:「你說明白點,怎麼打來?」我:「是拴在鴿子尾巴,我打了鴿子,取來的。」繼:「鴿子呢?」我:「還在外面牆腳。」說話間,王富點蠟燭來。繼對王富:「外面牆腳的鴿子,法子他藏過了。」王富答應著了。

我:「這不消說是傳遞了。但是太荒唐些,怎麼這個笨鴿子傳遞?」繼:「鴿子未必笨,是放鴿子的人太笨了,了這個時候才放。凡鴿子,了太陽山時,他的眼睛便不見,所才被你打著。」說罷,便題目紙在蠟燭燒了。我:「這又何必燒了他呢?」繼:「被人見了,這豈不是嫌疑所在。你沒有從此中過來,怨不你不知此中利害。此刻你我便知了題目,不足為奇;那外面買傳遞的不知少,這一張紙,你有本拿了,包你值五六百元,所裡面這東西很重。聽說一科,題目已經印了一萬六千零六十張,及至再點數,少了十張,連忙劈了板片,另外再換過題目呢。」我笑:「防這些士子,就防賊一般。他們來考試,直頭是來取辱。前幾母還叫我回鄉應考,我是再不討這個賤的了。」

繼:「科名這東西,局外人見,似是十分名貴,其實賤很。你還不知,中了進士殿試,那個矮桌子,有三條腿的,有兩條腿的,有破了半個面子的,有全張鬆動的。總言,是沒有一張完全的。了殿試那,笑一班新進士,穿了衣冠,各人背著一張桌子進。你見了,管你肚腸笑斷了,嘴笑歪了呢。」我笑:「哥背過的了?」繼:「背的又不是我一個。」我:「背了進,還背來呢。」繼:「這是定做的粗東西,考完了就撂了,誰還他。」

閒話少提。了初十後,就有朱卷送來了。先不過幾十本,我繼分,一會就完了;後來越弄越,有應接不暇勢。每卷一個講:的就留著,待再文;不的,便歸在落卷一。揀了的,給繼再;定了,就拿薦。頭場才了,二場的經卷又來;二場完了,接著又是三場的策問。笑這三場的卷子,十本有九本是空策,因頭場的八股薦了,這個就是空策,薦在裡面。我有揀一本策,卻沒有的,他不空,已經算了。後來了一本的,卻是頭、二場沒有薦過,便在落卷裡對了來;他那經卷,還過,是那八股不對。我問繼:「這麼一本策,奈何這個人不會八股!」繼了:「他這個不過枝節太,約是個古文,你何妨同他略為改幾個字,全了這個人。」我吐舌頭,提筆:「這個筆,怎麼改?」繼:「我文具箱裡帶著有銀朱錠子。」我:「虧哥怎麼,就帶了來。是預備改朱卷的?」繼:「是內簾的,那一個不帶著。你,有兩房還堂皇的擺在桌呢。」我開了文具箱,取了朱錠、朱硯來,那本卷子了兩遍,同他改了幾個字,收了朱硯,又給繼。繼過了,笑:「真是點鐵金,會者不難,改二三十個字,便通篇改觀了。這一份我另外特薦,等他中了,叫他來拜你的老師。」我:「哥莫取笑。請你倒是力薦這本策,莫糟蹋了,這個人是有實學的。」繼果他三場的卷子,迭做一迭,拿進薦。回來說:「你特薦的一本,怕有望了。兩位主考正在那裡發煩,說沒有策呢。」

三場卷子完了,就沒有,是吃飯睡覺。我:「此刻沒有,其實應該放我們了,還當囚犯一般,關在這裡做甚麼呢。此刻倒是應試的比我們逍遙了。」繼忽噗哧的笑了一聲。我:「這有甚麼笑?」繼:「我不笑你,我著一個笑話,不覺笑了。」我:「甚麼笑話?」繼:「不知是那一省那一科的,題目是『邦君妻』一章。有一本卷子,那破題是:『聖人思邦君妻,愈思愈有味焉。』」我聽了不覺笑。繼:「當這本卷子,了房裡,那位房官見了,像你這樣一場笑,拿隔壁房裡,當笑話說。一時驚動了各房,來笑話。笑的太利害了,驚動了主考,吊了這本卷子,他底還有甚笑話。誰知通篇是引《禮經》,竟是堂皇典麗的一篇文章。主考忙又,叫破題改了薦進,居中在一名。」我:「既是通篇的,為何又鬧這個破題兒?」繼:「傳說是他夢見他已死的老子,教他這兩句的,還說不這兩句不會中。」我:「那裡有這麼靈的鬼,怕靠不住。」繼:「我這麼說。這件沒有便罷,倘若有的,那個人一定是個狂士,恐怕人不他的處,故意在破題弄個笑話,彼此傳觀,的人了,有的。是這個主意不定。」

我:「這個難說。是此刻我們不,怎麼呢?」繼:「你怎麼那麼野?」我:「不是野。在裡那怕一年不門,不緊。此關著門,不由你,不覺就煩燥來。門開了,我就住在這裡不不緊。」繼:「這裡左右隔壁,人很,找兩個人談,就不寂寞了。」我:「這個更不說。那做房官的,我見他,是氣象尊嚴,不苟言笑的,那種官派,我一見先就怕了。那些請來幫閱卷的,又是些聳肩曲背的,酸的怕人;且又半是吃鴉片煙的,那嘴裡的惡氣味,說話直噴過來,不難受!裡面七房一個姓王的,昨我在外面同他說了幾句話,他說了十來句話,是滿口乎者的;十來句話當中,說了三個『夫後』」。繼笑:「虧你還同他記著帳!」我:「我昨拿了風槍,掛了裝茶葉的那個洋鐵罐的蓋做靶子,在那裡打著頑。他來一見了,便搖頭擺尾的說:「此所謂有文者,必有武備。』他正說這話時,我放了一槍,中了靶子,砉的一聲響了。他又說:『必此物為靶始妙,蓋聆聲知其中;不,此彈太,不及辨其命中與否矣。』說罷,又過來問我槍,又問我何放法。我告訴了他,又放給他。他拿了槍,言語的,一面試演,一面說:『必先屈折,夫後納彈;再伸復其原,夫後撥其機簧;機動彈發,彈著於靶,夫後有聲。』」繼笑:「不學了,倒是你打靶消遣罷。」我便取了洋鐵罐蓋槍,外頭打了一回靶,不覺色晚了。

此後,不過打靶消遣。主考還搜遺,又時時斟酌改幾個朱卷的字,這是繼己辦了。直等九月十二方才寫榜,不熱鬧!監臨、主考外,還有同考官、內外監試、提調、彌封、收掌、巡綽各官,擠滿了一堂。一面拆彌封唱名,榜吏一面寫,從六名寫,兩旁的人,點了一蠟燭來照著,有點一香的,照一照,便拿熄了,換點新的來,這便是甚麼「龍門香」、「龍門燭」了。寫完了正榜,各官歇息了一回,此時已經四更光景了,眾官再來升座,再寫了副榜,後填寫前五名。了此時,那點香點燭的,更是熱鬧。直等榜填了,捲來,色黎明時,開放龍門,張掛全榜。

此時繼還在裡面,我不及顧他,猶臨死的人了命一般,往外一溜,就回了。時候雖早,那榜的人,卻萬頭攢動。一路往來飛跑的,卻是報子分投報喜的。我一面走,一面著:「了幾篇臭八股,姓名寫那頭,便算是個舉人,底有甚麼榮耀?這個舉人,又有甚麼處?笑那班人,便死勁的爭他,真是笑!」又:「我何妨弄他一個。但是我未進學,必捐了監生,才場。化一百兩銀子買那張皮紙,卻犯不著。」一路著,回,恰李升打著轎子來接繼。我裡面,裡卻沒有人,連春蘭不見,有一個老媽子在那裡掃。我知在繼那邊了,走了過,果不我所料,前一一見過。

母親:「怎麼你一個人回來?哥呢?」我:「哥此刻怕就來了。我被關了一個月,悶慌了,開了龍門就跑的。」吳老太太:「我的兒,你辛苦了!我們昨晚沒有睡,打了一夜牌,一半是等你們,一半替你們分些辛苦。」說著,己笑了。姊姊:「關一個月,便說是慌了,像我們終年不門的怎樣呢!」我:「不是這說。叫我在裡不門,並不至於發悶。因為那裡眼睜睜著有門口,卻是封鎖了,不來的,這才悶人呢。且他又不是不開,常常開的,拿伙食東西等進來,卻不許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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