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芬從巴結舅爺後，京裡便了個照應，禁他又百般打點，逢人巴結，慢慢的就了紅點子了。此時軍裝局的總辦因撤了差，峰便資熟手為名，他委了總辦。嘯存任滿後，便陳臬開藩，連升。幾年功夫，伯芬居放了海關。恰同一日的諭，趙嘯存由福建藩司坐升了福建巡撫。伯芬一面寫了稟帖賀任，順便繳還憲帖，另外備了一分門生帖子，夾在裡面寄，算是拜門。這是官場習氣，向來此，不必提他。
且說趙嘯存仕來，一向未曾帶眷，有那年在海娶陸蘅舫，一向帶在任。升了福建撫台，不幾時，便接著中電報，知太太死了。嘯存因為了年紀，不思續娶，蘅舫一向寵，就他撫正了，為太太。從此陸蘅舫便居夫人了。
又過幾時，江西巡撫被京裡老爺參了一本，降了四品京堂，奉旨福建巡撫調了江西。嘯存卸過後，便帶了夫人，乘坐海船，了海，便取江西。海官場早了電報，預備了行轅。嘯存時，是印委各員，迎接。等憲駕了行轅後，又紛紛稟安、稟見。嘯存撫軍傳令一概擋駕，單請台相見。伯芬整整衣冠，便跟著巡捕進內。行禮已畢，嘯存先說：「老弟，我們是至朋友，你又何必客氣，一定學那俗套，繳帖來，還加一副門生帖子，叫我怎麼敢當！一向寄過來恭繳，因為路遠不便。此刻我親來了，明日找了來，再親面繳罷。」伯芬：「承師帥不棄，收在門，職感激的了不！師帥客氣，職不敢當！」嘯存：「這兩年海的涉，還辦麼？」伯芬：「涉及外國人的，總有點診瑣，但求師帥教訓。」伯芬的話還未說完，嘯存已是舉茶送客了。伯芬站來，嘯存送至廊簷底，又說：「一兩裡，內人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伯芬連忙回：「職母親不敢當；師母駕，職例當掃徑恭迎。」說罷，便辭了來，了綠呢轎，鳴鑼開，逕回衙門。
一直走房，便叫他太太預備著，一兩裡頭，師母來呢。那位郡主太太便問甚麼師母。伯芬：「就是趙師帥的夫人。」太太：「他夫人不早就說不在了，記我們還送奠禮的，後又沒有聽見他續娶，此刻又那裡來的夫人？」伯芬：「他雖沒有續娶，卻那年討的一位姨太太扶正了。」夫人：「是那一年討的那一位姨太太？」伯芬笑：「夫人還吃喜酒的，怎麼忘了？」太太：「你叫他師母？」伯芬：「拜了師帥的門，應該叫他師母。」太太：「我呢？」伯芬笑：「夫人又來了，你我還有甚分別？」太太：「幾時來？」伯芬「方纔師帥代的，說一兩就來，說不定明就來的。」太太回頭對一個老媽子：「周媽，你外頭，叫他們趕緊外頭打聽，今有津船開。有啊，就定一個菜間；沒有呢，就叫他打聽今長江是甚麼船，定一個菜間，是漢口的。」周媽答應著走。伯芬覺詫異：「周媽，且慢著。夫人，你這是甚麼意思？」那位郡主夫人，臉罩重霜的說：「有津船啊，我進京我哥哥；不啊，我就走長江回娘。你來管我！」伯芬中恍悟，便說：「夫人，這個又何必認真，糊糊塗應酬他一次就完了。」夫人：「『完了，完了！』我進了你葉的門，一點光沒有沾著，希罕過你的兩軸誥命！這東西我的拿竹箱子裝著，一箱一箱的喂蠹魚，你希罕！我的拿錢買來的東西，不是香貨！我們的，不是男子們一榜兩榜博的，就是丈夫們一刀一槍掙來的。我從兒就，希罕了你這點東西！開口夫人，閉口夫人，卻叫我拜臭婊子做師母！甚麼趙子長那個村樣兒，字不認一個，居撫台了！叫他我們舀夜壺，著他不！居不臉，受人的門生帖子！有那一種不長進的流東西，拜他的門！周媽，快代來！我年紀雖不，三四十歲了，不再當婊子，不著認婊子師母！」伯芬：「夫人，你且息怒。須知做此官，行此禮。況且現在的官場，在外頭總融一點，才處。果處處認真，處處擺身份，怕寸步難行呢。」太太：「我擺甚麼身份來！你不我是擺身份，我不是擺身份的人身。我老人帶了少年兵，頂子一直是紅的，在營裡頭那一不是與士卒同甘苦。我當兒女的敢擺身份嗎！」伯芬：「那麼就請夫人通融點罷，何苦呢！」夫人：「你叫我誰通融？我代你當了少年，調外，體恤情，那一樣不通融來！」伯芬：「一向承夫人賢慧——」說這裡，底還沒說來。夫人嘴一披：「免恭維罷！少糟蹋點就夠了！」伯芬：「我又何敢糟蹋夫人？」夫人：「不糟蹋，你叫我認婊子做師母？」伯芬：「唉！不是這樣說。我不在場做官呢，怎樣就怎樣；既來做官，就不依著己子了，應酬的方，萬不不應酬。我再說破一句直捷痛快的話，簡直叫做巴結的方，萬不不巴結！你我從前洋的時候，哥我糟蹋何等利害，鬧的幾幾乎回不中國，末末了給我一張三等船票，叫我回來。這算叫他糟蹋夠了罷！論理，這種舅子，一輩子不見他罷了。這些情，我一向並不敢向夫人提，就是知夫人脾氣，恐怕傷了兄妹情；今不談來，我還是悶在肚裡。後來等哥從外洋回來，你我何等巴結他，果不是這樣，那裡——」這句話還沒說完，太太桌子一拍：「嚇！這是甚麼話！你今怕是犯了瘋病了！怎麼拿婊子比我哥哥來！再不口穩些，不該說這麼一句話！你這不是糟蹋我娘全麼！我娘沒人在這裡，我你見老太太，評評這個理，我哥哥是婊子打比較的？」
伯芬還沒有答話，丫頭來報導：「老太太來了。」夫妻兩個，連忙身相迎。原來他夫妻兩個鬥嘴，有人通報了老太太，所老太太來了。個葉太太，底是詩禮人身，知規矩禮法，丈夫拌嘴時，雖鬧著說見老太太評理，等老太太來了，他卻一怒氣一齊收拾來，不知放那裡了，現一臉的顏悅色來，送茶裝煙。伯芬見他夫人此，便斂那悻悻色。老太太：「他們告訴我，說你們在這裡吵嘴，嚇我忙著來，誰知原是兒的，是他們騙我。」伯芬中定了主意，趁老太太在這裡這件商量妥當，省被老婆橫亙在當中，弄笑話。因說：「兒子正在這裡媳婦吵嘴呢。」老太太：「的吵甚麼來！你的告訴了我，我給你們判斷是非曲直。」伯芬便文所敘他夫妻兩個吵鬧的話，一字不漏的述了一遍。老太太坐在當中，兩手掛著枴杖，側著腦袋，細細的聽了一遍。嘆了一口氣，對太太：「唉！媳婦啊！你是個金枝玉葉的貴姐，嫁了我們這麼個人，是委屈你了！」太太嚇連忙站來：「老太太言重了！媳婦雖不敢說知書識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俗話，是從兒聽的，那裡有甚麼叫做委屈！」說罷，連忙跪。老太太連忙扶他來，：「媳婦，你且坐，聽我細說。這件，氣呢，原怪不你氣，就是我生氣的。顧全局呢，有個無奈何的時候；了無奈何的時候，就不不己開解己。我此刻最高的一個開解，說給你聽。我一生最信服的是佛門，我佛說一切眾生，皆是平等。我們便有人畜分，了我佛慧眼裡頭，無論是人，是雞，是狗，是龜，是魚，是蛇蟲鼠蟻，是虱子虼蚤，總是一律平等。既是平等，那怕他認真是鱉是龜，我佛是平等，我們就何妨平等呢；何況還是個人。這是從佛法說的，怕你們不信服。你兩口子是做官人身，應該信服皇。你們知皇眼裡，一切百姓，是一樣的麼？那做官的人，不過皇因為他辦，或者立過功，所給他功名，賞他俸祿罷了；果他不立功，不辦，還不同平常百姓一樣麼。你不著外面的威風勢力是兩樣的，其實骨子裡頭，一樣的是皇的百姓，並不曾說做官的有個官種，做平常百姓的有個平常百姓種，這就不應該誰不誰。譬人生了幾個兒子，做父母的總有點偏，或者疼這個，或者疼那個，他們的兄弟還是兄弟。難那父母疼的就不那父母不疼的麼。這是從人說的。你們中總不免有個貴賤分，我索你們開解底。媳婦啊！你不說我袒護兒子，我這是平情酌理的說話，果說不對，你管駁我，並不是我說的話合理的。陸蘅舫呢，不錯，他是個婊子身；伯芬並不是在妓院裡拜他做師母的，亦並不是做趙姨太太的時候拜他做師母的，甚至趙嘯存升了撫台，這邊壁帖拜門，那時還有個真正師母在頭；直等真正師母死了，嘯存他扶正了，他才是師母。須知這個師母不是你們拜認的，是他的運氣，恰恰碰的。何況堂堂封疆，認了他做老婆，非但主中饋，主蘋蘩，居他請了誥命，做了朝廷命婦。你，皇的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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