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博聽承輝說來的話，句句在理，不覺回答不來。並且已經說妥的一萬銀子處，此刻十有九的時候，忽被這難題目難住，著就撒決了。但是承輝的神情，又像有竹一般。回一，我幾十年的老江湖，難不及他一個孩子，這裡頭一定有個奧妙，不過我一時不來罷了。這裡，拿著煙槍在那裡神。承輝卻拉了龍光，茶堂外面，各野雞妓女，逗著談笑。良久，才煙榻前，問博：「先生個法子來了？」博：「不來。果閣有妙法，請賜教了罷。」承輝：「法子便有一個，但是我不肯輕易說。」博：「果實在有個妙法，其餘商量。」承輝：「老實說了罷，你這一萬銀子肯我對分了，我便教你這個法子。」博：「哪裡的話！我擔一個極干係的，你怎麼就分我一半？」承輝：「罷，你不肯分，我不強你。時候不早了，我們明日會罷。」博著急：「歹商量妥了，忙甚麼呢。」龍光：「一萬兩我是答應了，此刻是你兩個的情，你們商量罷，我先走了。」博：「索三面言明了，就動手辦了。」承輝：「這是你己不肯通融，與我們甚麼相干？」博：「你分我一半，未免太很。這樣罷，我打八折收數，歸你二罷。」承輝不答應。後來再三磋商，言定了博七折收數，三歸承輝，兩面允了。承輝又先訂合同。博：「我這裡正合同不曾定，這個忙甚麼。」承輝：「不行！萬一我這法子說了來，你不認帳，我又拿你怎樣呢。」博由他。承輝在身邊取紙筆來，一揮就，寫一式兩紙，叫博簽字。博一，見寫的是：
茲由承某介紹朱某，代龍某辦一。此辦後，無論龍某若干金酬謝朱某，朱某情願照七折收數，其餘三，為承某中費。兩面訂明，各無異言。立此一式兩紙，各執一紙為據。
朱博了：「怎麼不寫數目？」承輝：「數目是不寫的。我們龍二爺手闊綽，或者臨時他高興，拿一千、八百來，請你喫茶吃酒，那個我照分的；果此時寫實了一萬，一萬外我不分你絲毫了。這個我不幹。」博聽了，暗暗歡喜，便簽了字，承輝簽了字，各取一紙，放在身邊。
博就催著問：「是何妙法？」承輝：「這件難很呢！我拿你三謝金，實在還嫌少。你罷，若不明寫來，不個憑據；若明寫了，說是某人托某人設法致死其父，酬銀若干，萬一鬧穿了，非但筆據的人凌遲，怕代設法的人不免殺頭呢！這個非但他不敢寫，寫了，你不敢。」博：「這個我知。」承輝：「若是不明寫，卻寫些甚麼？總不另外謅一樁情來。若說是憑空寫個欠據，萬一你的法子不靈呢，欠據落在你手裡，你隨意來討的，叫龍二爺拿甚麼法子對付你？數目又不在少處，整萬呢！」博：「這個我知，你說你的法子罷。」承輝：「時候不早了，這裡人，不是談機密方，你趕緊吃完了煙，另外找個方說罷。」博匆匆吸完了煙，叫堂倌來收燈，給過煙錢。博又走過，那幾個不三不四的人說了幾句話，方才一同走。
龍光約了雅敘園，揀一個房間坐，點了菜。博又急於請教。承輝坐近一步，先問：「據你來，那老頭子底幾時才死？」博：「弄來，至遲明年二月裡，總功了。」承輝又坐近一步，拿己的嘴對了博的耳朵：「此刻叫龍二爺寫一張借據給你，日子就寫明年二月某日，日子空著，由你臨時填。那借據是寫的：
立借券某人，今因猝遭父喪故，匯款未，暫向某人借銀壹萬兩。匯款一，立即清還。蒙念相，不計利息。棘人某某親筆。
等明年二月，老頭子死了，你就拿這個借據向他錢了。」博側著頭一：「萬一不死呢？」承輝：「就是為的是這個。果老頭子不死，他又何嘗有甚父喪故，向人借錢？又何故的稱棘人？這還不是一張廢紙麼？當真老頭子死了，他是為了父喪故借的，又有蒙念相，不計利息的一層情在裡面，他欠你分毫嗎？」朱博不覺恍悟：「妙計！妙計！真是鬼神不測機！」於是就叫龍光照寫。龍光拿筆來，猶捧了鐵棒一般，半才照寫了，卻嫌「萬」字的筆畫太，寫了個方字缺一點的「萬」字。朱博過了，十分珍重的藏在身邊。恰跑堂的送酒菜，龍光讓坐，斟過一巡酒，後承輝請教博法子。博：「辦這件，一緊不叫他見人，恐怕有人見愈調理病癒深，疑來。明日再請我，等我這個話先說，說一安靜養，不見人，不勞動，不說話費氣，包管他相信了。你們己再做些手腳。我開的藥方，你們管撮了來煎，卻不給他吃。」龍光：「這又是何意？」博：「這不過是掩人耳目，就是別人了方子，是藥對脈案的；但是服了對案的藥，何他死，所掩了人耳目後，就不給他吃了。我每另外給你們兩個方子，分兩藥店撮，回來在一給他吃。」龍光又：「何必分兩撮呢？」博：「兩個方子是寒熱絕不相對的，恐怕藥店裡疑。」承輝：「這是點的。」博又附耳教了這甚麼法子，方才暢飲散。
從次日，他們便法炮製來，無非是寒熱兼施，攻補並進，拿著苟才的臟腑，做他藥石的戰場。了年紀的人，何禁受！從年前十二月，捱新年正月底邊，那藥石在臟腑裡面，一邊堅壁清野，一邊架雲梯、施火炮，那戰場受不住這等蹂躪，登時城崩池潰，四郊延蔓來，就此嗚呼哀哉了。
三殮後，龍光就己當。正是一朝權在手，便令來行，陸續些姨娘先打發，有給他一百的，有給他八十的，任他擇人。、二、三、四，四個姨娘，不等滿七，就陸續的打發了。後來這班人無非落在四馬路，不必說他了。有打發五姨，卻預先叫承輝在外面租定房子，後打發五姨，面子是眾人一般，暗底子不知給了承輝少。有六姨留著。又中所男女僕人等，陸續開除了，另換新人；開過弔後，便連書啟、帳房兩個換了。這是他為了六姨，掩人耳目的意思。
朱博知苟才已死，那借據填了二月初一的日子，初二便錢。承輝：「你這個人真是急！你錢有個時候，等這邊開過弔，才像個樣子。照你這樣做法，難這裡窮在一，初一急急你借，初二就有還你了？哪有這種情理！」一席話說朱博閉口無言，別。直捱開弔那，他還買了點香燭紗元，親來弔奠。承輝見了喜，他書特書記在禮簿面。又過了三，認真捱不住了。恰這龍光書啟、帳房辭，承輝做了帳房，一切人等，是己牙爪，是恣無忌憚的了。承輝見博來了，笑吟吟的請他坐，說：「先生今是來取那筆款子的？」博：「是。」承輝：「請筆據取來，」博忙在身邊取，雙手遞與承輝。承輝接過了一：「請坐請坐。我拿給先生。」博此時真是癢難抓，眼著立時三刻，就是七千兩銀子手了。忙向旁邊一張椅子坐。
承輝拿了借據，放在帳桌，提筆來，點了兩點，隨手拿了一張七十兩銀子的莊票，給博：「一向費很！」博吃了一驚：「這——這——這是怎麼說？」承輝：「那三歸了兄弟，是早立了字據的。」博：「不錯，我收七折；但是何變做七十兩呢？」承輝笑：「難先生眼睛不便，連這票據的字，沒有來？」博連忙案頭一，原來所寫的那一萬的「萬」字，被他在一撇一鉤的當中，加了兩點，變個「百」字了。博這一怒非同，一手便那借據搶在手裡。承輝笑：「先生惱甚麼！既不肯還我票據，就請仍莊票留。」博氣昏了，便莊票摔在走。承輝含笑攔住：「先生惱甚麼？哪裡？茶還沒喝呢。來啊！舀茶來啊！客來了茶不舀了，你們這班奴才，是幹嗎的是啊！」一面說，一面重複讓坐。又：「先生還拿了這票子哪裡呢？」博怒：「我拿請眾評評這理，是『萬』字改『百』字的！」承輝：「『萬』字本不改『百』字啊，這句話怎講？」博：「我不你說，你們當初故意寫個寫的『萬』字，有意賴我！」承輝笑：「這句話先生你說錯了。數目，你再，那票子『一』字尚且寫個『壹』字，豈有『萬』字倒寫來理？怕說，人不相信。」博：「我不管，我就拿了這票子海縣告，告你們塗改數目，明明借我的一萬銀子，硬改一百。這個改的樣子明明在那裡，是瞞不過的。」
說話時人送茶來。承輝接過，雙手遞了一碗茶。說：「，！這個怪不先生告，整萬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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