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說我不回內,不僅僅是因為我完這個劇本(劇本當完),我還有另一些原因。今你們來了我很高興,講一點從來沒對人講的關於我己的。不是愛情故,我沒有愛情故講。
我時候喜歡聽神話故,概人時候喜歡吧。一點了就不再喜歡,為那是專門編來給孩子們聽的,是人為了哄孩子順口胡謅來的。後來搞創了些文學理論方面的書,又這些神話歸入民間文學類,認為這是廣勞動人民在勞動餘創的,是人們對善惡是非的褒貶憎,是對生活理化的概括嚮往。我們生活在科學時代,神話這個概念對我們是過於遙遠了。
剛從內來西藏的人,來旅遊的外國人,他們西藏覺什麼新鮮;磕長頭的,轉經的,供奉酥油錢的,八角街的販誦經人。布達拉山腳鑿石片經的匠人,山岩石雕的巨著色神祇,寺院喇嘛金頂,犛牛,五顏六色的經幡,沐浴節賽馬節,一子說不完。來的人圍觀、照相煞有介(恐怕你們一樣),須知這根本不是什麼新鮮,這裡的人們千百年來就一直這樣生活著。外來的人覺新鮮,是因為這裡的生活他們己的完全不一樣,他們在這裡見了時候在神話故裡聽的那些已經太遙遠的回憶。他們無法理解,他們覺有趣,像這裡是迪斯尼樂園中某個仿古的城堡。不是誰親眼回憶的。
聽說我們國在西安搞一個唐城,在那裡開酒館旅店茶肆的人穿唐朝衣服,街房屋一律照唐代式樣興建。這是從開闢旅遊區的角度考慮;西安附近名勝古蹟居全國首,一個仿唐的旅遊城會給國收入量外匯。
儘管穿唐代服裝住進唐代式樣的建築,唐城的居民仍是現代人,你我一樣;這裡不一樣。我在藏半輩子了,我就不是這裡的人;雖我會講藏語,藏胞一樣喝酥油茶、抓糌粑、喝青稞酒,雖我的膚色曬他們一樣黑紅,我仍不是這裡的人。我這麼說不是我不愛這裡這裡的藏胞,我愛他們,我死不會離開他們,不會離開這裡。我說我不是;我不止一次朋友們一朝拜,一供奉;我沒有磕過長頭,果需磕我同樣會磕。我說我不是,因為我不像他們一樣理解生活。那些對我來說是一種形式,我尊重他們的生活習俗。他們在其中理解的體會的我猜測,理該死的邏輯法則推斷,我們他們——這裡的人們——最限度的接近不過此。是我們為聰明文明,為他們蠢笨原始需我們拯救開導。
你們在黃昏拉薩八角街,加入轉經的行列:你們左顧右盼一穿著皮藏袍的,穿著人民服的,穿著袈裟的人們。他們旁若無人,個個充滿信步向前,一圈兩圈三圈。你會覺己空虛無聊,吃飽沒幹這裡東張西望,你會覺己走錯了方——這不是你該來的方。跟你們說的這些是我直接經歷過的。
國人為印安人搞了一些保留,這些保留了活人為實物的文史博物館。這裡——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完全是另一番情景,我的一百八十萬同胞在走進了社會主義的同時——在走進科學文明的同時,他們獨有的方式仍生活在己的神話世界。他們來水(城鎮),穿膠鞋,開汽車,喝四川白酒,隨著錄音機的電子樂曲跳舞,在電視前中國世界的情。
這些使我,光從習俗(形式)尊重他們是不夠的;我愛他們,真正理解他們,我就走進他們那個世界。你們知,除了說他們本身的生活整個是一個神話時代,他們日常生活是神話傳奇密不分的。神話不是他們生活的點綴,是他們的生活身,是他們存在的理由基礎,他們因此是藏族不是別的什麼。國在哪?除了理物質的差異,它世界其他民族有什麼兩樣呢,沒有。(請原諒在這段文字裡了詭辯術——者注)。
(者又注——在一篇說中這樣長篇論發感慨是很討厭的,是既已經發了,者己不收回來,不為例吧。)
春的時候我阿了一個月,我跟著一個質隊的車了西藏西部的無人區。巧了,那裡是岡底斯山脈的延伸區域。像往常一樣我在隊安營紮寨後離開質隊員們(他們有他們的工),背著乾糧睡袋往西。我帶了指南針望遠鏡一支舊駁殼槍。
這裡理情況比較複雜,有草,有綿亙遠至千的山脈,有沙漠,有乾涸了的沼澤。一沒遇人,沒發現人留的蹤跡,果二還沒有人跡我就回頭了。我的給養夠四的。二仍沒有人跡,但是我來一個不的湖泊旁邊,這真是不絕我。我先試著嘗了湖水,是淡水,溫溫的淡水。我走累了,黑來,我找了塊不長草的沙窩安頓來。我不打算點火;這裡有枯草,我不一夜不睡守著火堆添草。我的睡袋挺不錯的,是朋友送的抗援朝戰利品。
白太陽挺暖的,了夜間氣溫仍在零二十度,我索整個鑽進睡袋,入口的拉鏈拉合。睡了一覺我身解手,突發現身沉甸甸壓了東西,我拉開拉鏈時濕乎乎的雪團灌了滿臉,是雪了。我抖抖腦袋鑽來,埋頭解手。等我抬頭,我一驚呆了。
雪已經停了一些時候,滿素白色,空間很亮,很遠。不遠處的湖面竟像沸水一樣騰老高的白氣。是暗藍色的,沒有月亮,星星又低又密;白氣柱向似乎接了星星,裊裊騰騰向浮動著。我相信這景緻從沒有人見過,我甚至不相信我就站在這景緻跟前。這是一條通向藍色夜幕的路,是連接著星星的通。
我我所剩無幾的白頭髮向你們誓,那條通就在我跟前,那晚,在那個圖沒標的湖畔,我就這樣像個傻孩子似的站了許時候。我沒有向湖泊走近,我怕那是海市蜃樓,走近就消失了。
後來我重又鑽進睡袋,這次我頭露在外面,著星星一閃一閃眨動,我沒做夢就睡著了,睡沉沉的,直嘎嘎的野鴨群我吵醒。這時我知我不必往回了,我身後打了兩隻肥肥的黃鴨。
鴨群在湖邊嬉水,湖仍蒸騰著白色的水汽。我為昨夜裡的激動感笑,這不過是個溫泉湖。在熱源非常豐富的青藏高原,這樣的溫泉湖何止一個呢,夜裡我簡直像了堂。氣晴朗無風,太陽很快使氣溫升,半尺厚的春雪中午時已經融化不留一點痕跡,滲入沙質草灘了。
四中午我走了那個巨羊頭所在的沼澤邊緣,不再向前了,我站的方離它約三四百米。我沿著沼澤邊緣走,試圖尋找一條哪怕是夠稍稍接近它一點的途徑,我失敗了。沒有任何一條接近它的路。
我是前一晚發現它的,當時暗紅色的夕陽正緩慢向平線滑。它的剪影意外印已經不再刺眼的巨的落日,我望遠鏡什麼不清楚,模模糊糊知那是個平兀立的什麼東西。
那是個巨的羊頭,兩隻巨角已經折斷了,憑著幾百米外的目測,我估計它有二十幾米高。我的五倍望遠鏡比較清楚它是石質,表面蝕剝很厲害。
開始我的,這是尊石雕。
不對。果是石雕,它是怎麼移這裡來的呢?就體積說它有幾千噸,周圍沒有塊的石料來源,這裡又是沼澤,它位於沼澤裡面幾百米。這是一。二,在世界各民族的宗教偶像中還從來沒有羊頭塑雕的,況且又是這樣規模巨的雕像。三,望遠鏡清楚羊頭的各部分比例是合理的精細的,形象酷肖,頦淹沒在積水的沼澤裡。我們知東方的繪畫雕塑是寫意傳神的,有西方古代術藝術品才是寫實的,莫非這是尊希臘石雕?四——五——它肯定不是石雕。
這個結論有了,馬就有了另一結論。
它是史前生物,是什麼恐龍吧,許叫它羊角龍吧?最遺憾的是我沒帶相機,沒有留這個珍貴的印象。我說了沒有人相信,質隊的不信,其他人不信。我神經毛病了,我了狂症。這是我己的診斷。
我曾經給有關部門寫了信,沒有回音。
那麼我不再認真,當玩笑當故說說已。是窮布呢?窮布了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