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原來就有一個關於頓珠頓月兄弟的故，人們這個故排藏戲。頓珠、頓月，這實在是兩個很的名字。不過那故是很久遠了，久遠連年齡最的老人說這故是聽曾相父講來的。
我不知凡人是否轉世，不過這對雙胞胎確實叫頓珠頓月。有一點冒昧肯定，這對兄弟不當國王；許這就是所謂意吧。頓珠是個牧羊人。開汽車的叫頓月，是弟弟，約比頓珠一個時。
不像其他雙胞胎，兩兄弟完全是兩副模樣——頓珠是名副其實的哥哥，高身材塊頭，褐紫色的臉盤像剛刀子削半品的石雕頭像；頓月纖巧精細，哥哥恰對照，頭頂抵頓珠頸的桃核珠串底。
開始頓月哥哥一樣，是個牧羊的夥子。他愛笑愛動，他的羊子顯比哥哥的羊有活力。人們常常在西山的峭壁他的紅帽子，紅帽子跟前像蛆蟲一樣蠕動著的並不很白的羊群。西山巨石，有分佈不勻的點點綠色，是柳樹片草坪。西山有羊才走的羊路。總頓月是個活潑愛動的夥子，他沒有碩的體魄，但他很靈活，很結實，還會唱歌，且唱非常聽。
終於有一，頓月找頓珠說悄悄話了。
「我當兵了。」
「跟阿媽說了？」
「我，我——」
他們坐的方離帳篷並不遠。旁邊就是羊欄，他們躺著，身是凍硬硬的乾草。
頓月還是坐來。
「我——哥，你說阿媽讓我走嗎？」
他根本不在乎頓珠怎樣回答，是顧邊邊說。
「我不，阿媽不讓我走。我準不讓我走。」
他似乎滿有握，他又突搗了頓珠一拳，「你說呢，哥？」
「不管怎麼說你告訴阿媽一聲。」
「阿媽準不讓我走，我知不會讓我走的。是我一定走。我，內各走一走。，西安，北京海，我還海。」
「那你跟阿媽說吧。」
「我還學點手藝，我開汽車。我最開汽車了；時候就。是開汽車，我就什麼方跑遍。我一定車開日喀則，開黑河，開拉薩，開山南昌，當跑遍咱們整個阿。」
「你什麼時候跟阿媽說呢？」
「我還在晚間開著車燈追黃羊。我記九歲那年坐郭班長的車，現在來還覺夠味兒。就在南邊那片草甸子那群黃羊有十幾隻；車燈一照牠們，牠們就伸直脖子機伶伶的，等開近處牠們才跑。真怪，牠們一直跑不拐彎；郭班長說牠們是沿著汽車燈光照亮的方向，牠們不願跑進黑暗；這牠們就倒霉了。那晚，我們軋了五隻羊子，真帶勁！」
「你明跟阿媽說吧，慢慢說——」
「那時候你就不背柴草了。我車你帶西邊有林子的方，在那裡砍滿滿一車樹枝回來。我在西山頂西邊那片林子；太遠了，不清楚，黑森森的一片。還神湖的水在陽光的閃亮。我真了，我保證那是片林子，有的是樹枝乾樹葉。那時候我一定你帶，拉滿滿一車柴草回來，足夠阿媽燒一整個冬的。那樣你就再不著背了，不著撿牛糞了。哥，那樣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跟阿媽說的時候慢慢來，別著急。別讓阿媽著急。」
「時候我尼姆接。那時阿爸準同意嫁給我了，你說呢？阿爸早就說了，尼姆嫁給一個開汽車的，尼姆說阿爸說話算話的——你說呢，哥？尼姆愛我，還是聽阿爸的；讓我無論何學開汽車。我開汽車，就尼姆娶裡了。」
「阿媽喜歡尼姆，你跟阿媽說，準會高興的。不過說的時候注意——」
「我還給尼姆裡拉柴草。阿爸的就是這個。我給拉，不過說裡話我真不情願。我不喜歡阿爸。真不情願。哥，你知不情願我拉，不尼姆會不高興的。我不願意做尼姆不高興的，我願意高興。」
「你打算怎麼阿媽說呢？阿媽喜歡你，喜歡聽你唱歌，你走了阿媽會你的。」
「那樣我很歌舞了。你記麼，那次歌舞團來演，我跟著他們跑了三百路，連續了七場演。不是他們走遠了我還會跟著他們的。了七遍我還是沒夠，他們演太了。他們就住在拉薩，住在岡底斯山的那一面。後我常拉薩他們演了，開車就了。聽說拉薩有幾個歌舞團呢！還有藏戲團，還有曲藝隊，還有話劇團。我每場演。哥，我帶你——我忘了你不愛演，那我就帶你電影，拉薩電影。聽說拉薩每每放電影吶。你挺喜歡電影的。」
「頓月，你知我不會唱歌。阿媽年輕的時候就愛唱。現在老了就愛聽你唱了。」
「哥，我真後悔沒中學讀完，中學裡學的理課我全忘了。這我各處了，是理課學就了。惜我沒讀完，讀過的又忘了。唉！我知、西安、北京海，還有格爾木，剩的全忘光了。我一直海是什麼樣子，聽說比瑪旁雍神湖還，比整個草原還，一眼不邊呢。聽說機器開動的船一個月走不頭呢。我太海了。哥，你就一點不麼？」
「我。是阿媽呢？阿媽會你的。」
「阿媽會我的，我會阿媽的。」
「阿媽會哭的，阿媽肯定會常常掉淚。」
「我知。」頓月說，「我知。」
牧羊犬不聲音走過來，插兄弟兩個中間，懂蜷伏來。說不是不希望狗聽他們談話，還是該談的談了，頓月再沒有繼續他的憧憬，頓珠不再追問弟弟什麼時候跟媽媽談怎麼談。星星在頭慢慢移動位置，羊皮藏袍給夜露沾濕漉漉的了。他們沒有手錶，但是他們知快亮了。
這個晚弟弟頓月顯有些興奮，平時他哥哥頓珠一樣並不話；不同的是他愛唱牧歌，且唱聽。
另一個晚，來了電影放映隊，電影了。這次坐羊欄附近的是頓月尼姆姑娘。寒星寒月，更清冷了，他們長久不說一句話。頓月其實不是個饒舌的夥子。
尼姆難晚間來一次，阿爸不讓。阿爸不不讓來電影。阿爸己電影。那麼尼姆就來了，來頓月身邊。兩後頓月就動身走了。
頓月新發的軍皮衣披尼姆身，尼姆還是禁不住發抖，就是頓月摟緊仍抖個不停。電影散場還早，阿媽頓珠回來還早，他尼姆還是鑽帳篷裡了。頓月伸手摸火柴點酥油燈，尼姆他抱住了。結果帳篷裡一直黑著，且一直沒有聲音。
讀者們一定猜了，頓月願償，當了汽車兵。頓月當是唱著歌子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