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姚亮一直詡是個詩人,陸高叫他情種。詩人罷,情種罷,姚亮倒全不為。姚亮有時開陸高的玩笑,野人是姚亮送陸高的雅號。

陸高偶爾詩,甚至不遜於姚亮的詩。

當有人問及姚亮,問他為什麼這塊號稱三極的不毛來,姚亮完全一個詩人的氣勢氣度答覆這問話。有陸高的。

姚亮——

※牧歌走向牧歌

許人是聽了你的話

因受蠱惑才來的

說是北面一塊

伏不的五千高

永遠是零度。有

蟲草精壯的羊子

慵懶且消閒

莫名擁在帳子周圍

還有那些褐石。是的還有

南面那些褐石糅進

透明質的白色藍色

間。為什麼我還說

我們是聽了你的話來的?

我們記你。

高有極的見度因

清晰見,月亮

沒有光澤的六枚鎳幣

不是這裡後我們

才開始借助寺廟,借助

遍野的屍骸學習幻

我說不是。我這樣

鄭重剖白是向高

表示一個曾經是孩子的

年人的崇敬。古語說

三十是我立年。

我是騎著白色的快馬

來的,且不時停來

便溺或抓一點糌粑

我喝不來酥油茶。草原風

應該是有某種顏色的

不為什麼張的

我的鼻孔裡竟至塞滿灰塵?

正在行走的馬兒

請別鞭兒抽打

馬兒的阿媽

裡難過的啊

隔著飛隼的背羽,遠遠就

那堵白牆。白牆的

金頂面的磚紅色宮殿。那個

牧羊姑娘十二分驕傲

說它就是這塊高的

標誌。姑娘梳著七十七條

有頭蝨的髮辮,露白牙

對我的馬兒笑笑。我說

我是從渤海邊來的

我是一個喜歡牧歌的詩人

已經過了午夜

我們還在歌唱

在收割過田野

對著不圓的月亮

我們唱著憂鬱的歌

唱著被雪覆蓋的河

唱著一個相同的夜晚

唱著馬車的

我們的寂寞

牧女不客氣打斷我的吟詠:

「怎麼你們那兒雪麼?」

叫我怎麼回答你呢。是的

是的我的姑娘,處

在雪處。處。

我為什麼這麼急促

催著白馬趕路呢?

該從山海關攀長城向西

拐圓明園稍停留

荷塘廢墟

巨的白石頭

我剛剛感我是太急了

我不應該這麼急

我甚至忘記了我是誰

(帝是個宇航員)

我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是懊悔我太快就了

布達拉山腳。我當記

又潮又鹹的海水的湧動

關於紅帆船水手的詩篇

不總在途中

於是常有希冀

陸高——

※野鴿子

拉薩河的湍流再說

這不是一片荒漠,那樣

你不為是太晚了一點?

沒有人真正理解禿鷲

永遠帶著敵視的鷹嘴

因為白褐色的河島

我又記了睿智的容格

每當我己像為

石頭,衝突就停止了

別說蠢話。別說

諸這樣的蠢話

「走進一塊石頭

那才是我的路」

我是寧願掉進冰川裂口的

不,我又算個什麼詩人

其實我是說

應該還有別的。

比很久就流傳來的

炊煙這些村莊的名字

今這些村子

有在黃昏

才變麗

於是我們來了。帶著

口紅、畫箱避孕具

(我們是來過日子的

真傻,真糊塗透了

我們不是早說的

在這裡生一群兒子嗎)

我突意外興奮。不再

有愛情才帶給我靈感

你沒有熟悉的鴿哨空鳴

棲在白居寺後牆的群

野鴿子仍飛來了

一九八三年六月至一九八四年二月

拉薩—灌縣—拉薩

(選《海文學》一九八五年二期)

十五目录+书签馬原的西藏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