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謀求帶兵不，算是垂死掙扎。雷霆怒的康熙皇帝即日詔，命廢太子由咸安宮移居駟院永行禁錮，接著連連批紅，賜耿額圖、托合齊、凌普、朱保、陳嘉猷盡。猶剛剛復燃的死灰狠狠澆了一桶冰雪水，此，太子復位已絕望。滿朝文武被這次件震懵懂了一陣子，但很快就靈醒過來，又目光聚帶兵阿哥，誰是將軍代征，就不難從中揣「聖意」。
其實不揣摩，一切很快就明朗了。過了六月六，十四阿哥胤禵便帶了十幾個幕僚離開貝勒府住進兵部，謝絕一切賓客往來官員拜謁，專提調各路兵馬，古北口、喜峰口、娘子關、四川綠營、江南營十萬精銳冒著暑熱，浩浩蕩蕩由井陘、函谷、鳳陵渡、老河口、烏程、歸德等四面八方入陝關，雲集西安咸陽結營待命，一切指令雖說是廷寄詔書，卻是胤禵一手總攬——不是瞎子，知十四阿哥即將登壇拜帥了。
八月十六李衛接吏部委札，著他由文職改為武職，加三級赴年羹堯總督行轅辦差。李衛此時已是知府，加了三級，忖必是個參將了，顧不高興，匆匆將差使卸給同知高其倬，四人轎抬了翠兒母子，己騎馬腰刀威威勢勢赴京，一來引見謝恩，二來胤禛手諭「福晉思念翠兒」，他眷送雍王府，便於專辦差。李衛做官正做在興頭，哪裡理會胤禛的思？一路行來，沸沸揚揚聽說朝旨已，十四阿哥晉封「將軍王」，近日就赴抵西安行轅，剋日授將軍印、子劍，奉節京，皇帝親送行。因趕著這熱鬧，越發曉行夜宿，馬不停蹄趲行進京。趕北京，恰正是九月初八，滿城已遍紮彩坊，黃土灑，設了香案壺酒，人人知明日閱兵王鳳樓，將軍征了。
進北京城，已傍晚，李衛將從行僕丁們安置客棧裡，翠兒母子坐轎迤邐往定安門雍宮來，卻見門已經掌燈。李衛著即刻就見四王爺，裡又感念又有點怕，老遠便住了轎，叫翠兒：「這算了，老爺子是個愛挑禮兒的，咱們走幾步過吧。」翠兒抿嘴一笑，說：「就你腸子彎彎兒！」便抱著熟睡的兒子李衛一兒過來。一門首不及通報，便見裡頭轎房執仵抬著鵝黃頂子轎來，接著便見胤禛帶著高福兒墨雨，一群人簇擁著來。
李衛搶前一步磕頭，說：「四爺萬福萬安，死奴才了！」
翠兒忙就跟著跪了。
「喲！是狗兒嘛！」胤禛一邊台階，見是李衛一，便止了步笑：「剛剛進京？怎麼就走著來了？你今做了這麼官，越發氣連轎錢捨不打發了！」翠兒在旁：「原是坐轎的，主子門口覺不恭敬，來走走。怕怎的？我是放了腳的女人，再說，不強似飯那時辰？」
胤禛踱過來打量著翠兒，笑：「有這份，你主子已經喜了。你當初一個黃毛丫頭，今落神采照人了。怎麼，聽說你不許李衛討妾？這孩子幾歲了？叫什麼名字？」李衛萬不料這樣口瑣胤禛知清清楚楚，頓時羞滿臉通紅。翠兒笑：「主子怎麼知的？他真討來，我給他打！主子那年給福晉太太說過那個什麼吃醋的，我我就是個醋葫蘆罷咧！」胤禛原本滿腹的，被逗呵呵笑，跟的眾人無不偷笑。翠兒又：「這孩子三歲了，著主子的恩，名兒就叫李忠四爺！」
「『李忠四爺』？四個字兒的？」胤禛笑前仰後合。「這份意思怕不是的？是不雅馴。忠孝，無非是個『賢』字，就叫李賢吧——這會子顧不說話了，我還戶部，京師跟十四爺征屬的賞銀還沒撥來呢！翠兒福晉那兒陪著太太說說話兒，楓晚亭弄一桌席面，鄔先生、坎兒你們吃著酒等我回來。」說罷笑著登轎。李衛忙答應著進來，果見坎兒墨香正在楓晚亭，一邊著人請文覺音，一邊叫廚房備酒，圍桌說笑。
「難為你一回來就逗四爺一樂。」音嘆，「打五月，我就沒見過他臉開過晴。從早晚，咬牙挺勁兒拚命辦差，是做。其實我他是有意勞累己，壓一壓裡的火。」說著文覺碰杯一飲。
鄔思酒量不宏，呷著茶是神，許久才：「四爺的思有什麼難猜？十四爺領兵，一切糧秣、餉銀、勞軍的落他頭，他未免有為他人嫁的頭。十四爺勝還朝，名垂竹帛，四爺己覺就是累死沒人見，他不懊惱？」周誠問：「既此，你為什麼還三番幾次勸四爺，萬萬不生情，挺勁兒辦差？不怕埋沒功勞麼？」鄔思咬著嘴，冷笑：「虧人還日日說你伶俐！萬歲爺三次親征，詔諭幾十，說的什麼你一句記不！與準噶爾打仗，打的不是前方，是後方！阿拉布坦有少兵？糧草供，糧暢通，他怎麼抗住？傳爾丹敗就敗在這一條，孤軍深入，糧被切斷，六萬軍士與其說是戰死，還不說是餓死的！」音伸直了脖子問：「你是說——？」
「我一字一句解說麼？」鄔思將半杯酒一仰盡，「四爺拚命辦差，無論十四爺前方打順手不順手，四爺的萬歲清楚了，萬歲這樣精明不再精明的主兒，別幾句獻媚的話就搪塞住。取寵，就淚血暗嚥，實跡明，功業見賞！」文覺不禁合掌稱善，說：「善哉斯言！你何不對四爺明講了，叫他裡過些兒？」鄔思冷冷：「他做這麼的，裡苦苦何妨？」
文覺點頭嘆：「這話謂入木三分。據我，四爺像是已經瞧透了這一層。不，他不會這麼沒明沒夜幹。四爺裡不舒坦，約因為十四爺這次封了王，又了一個勁敵的緣故。」「是這個話。今確是鼎足三分的局面！」鄔思：「八爺的法子是百官聲勢壓著皇就範，十四爺四爺兩條，的卻是同一個法子。但據我，誰繼位，萬歲已經有了影子。三方勢力，四爺已佔風。」
「何見呢？」鄔思設一問，又：「次十七爺來說，李光在萬歲眼前稱頌八爺，萬歲說：『你是致休的人了，阿哥們的不摻。放，朕一定選一個堅剛不奪志的人做你們日後的主子。』這說的是四爺似屬無疑。皇孫裡唯獨叫弘曆世子進暢春園讀書，這是其二；萬歲風燭殘年，身子骨一不一，斷不至於將繼位人遠遠打發萬西疆，這是三條。由這些跡象，萬歲已經在給四爺輔路了。」音吃酒吃滿面紅光，說：「皇孫進園讀書，許萬歲老年人寂寞，叫個有學識的孫子解悶兒，這一條不準。」
鄔思點著音笑：「這一條不是尚知的。年老寂寞，叫活潑有趣的孫子膝，有識見的人兒做什麼？萬歲跟前還少了學問人？別了這件，他親栽培一個聖孫，保清三代盛世，你明白麼？因為有個聖孫，兒子當了太子的，史不絕書呢！」
「！這一條尚真的不省！」音笑：「罰一杯！」說罷一舉杯「嘓」嚥了。鄔思格格一笑說：「你未免高興太早了。憑四爺今勢力，手裡拿著傳位詔書，未必鬥過八爺！京師駐軍，有武丹趙逢春的兵靠住遵遺旨辦。豐台營三萬人馬、西山銳健營兩萬，九門提督隆科手裡兩萬，差不七萬兵力。就算隆科持中，五萬軍兵臨暢春園，一紙遺詔有什麼場？八爺今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眾人立時被他說目瞪口呆，一個個蒼白了臉，李衛皺眉：「鄔先生真揉搓人。一會兒叫人裡癢笑，一會兒又叫人毛骨悚！你是個什麼意思嘛！」「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鄔思筷子翻著菜，「命有歸盡人。開這鎖的鑰匙在十三爺手中。明，四爺見十三爺。不忘了，豐台營是古北口調來的，正是十三爺帶過的兵。十三爺當年辦差時使過的軍官，今是參將游擊，帶兵掌實權的管帶。不見見十三爺，四爺臨時支使不動這些人！」
「我早勸過四爺，法子見見十三爺。」周誠沉吟，「沒裡頭這麼學問。四爺雖管著內務府，但十三爺是圈禁的人，不奉旨偷見叫人知了不。後來知管十三爺的戴福宗是戴鐸的本，連使銀子帶人情，容易疏通了，四爺卻叫張五哥探視了十三爺一次，他己卻不肯。」鄔思陰鬱笑：「是我勸四爺不親。時機不麼！十四爺不走，四爺見十三爺，擔著『秘密串連結黨營』的罪名；十四爺帶兵走，再這樣，頂了的罪不過是『相探視』，他們素日情分，誰諒解的。」說罷略一沉思，莞爾一笑。正說話間，音：「有人來了。」眾人便不言語。一時，果見一個長隨匆匆進來，向鄔思打個千兒問：「四爺今晚不在這裡麼？」
鄔思笑：「你問奇。你是府裡的人，倒問我！」周誠卻認，說：「他是北後院的，侍候鄭奶奶——潘二，有什麼？」
「回周哥話！」潘二忙：「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