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康熙發送孝莊太皇太的例，子居喪日代月，二十七後期滿，雍正皇帝除服理。這二十七中，為防北京肘腋生變，張廷玉隆科允祥三人無日無夜輪流值差，催促各省督撫修表稱賀、弔喪，嚴令甘、陝、豫、晉、冀各省方官即時申報迎送將軍王允禵入京情形，北京的允祉、允禩、允禟、允䄉則隨著新皇帝守靈，寸步不離開內，連入廁睡覺有專設的太監監護。這些人盡裡怨氣沖，無奈裡裡外外手腳捆死死的，別說商議，就是遞個眼色個寒暄有少眼死死盯著，哪裡有半分由？裡叫苦不迭，耐著子等機會。
允禵在軍中接喪報，原即刻帶兵入京的，但北京城裡不但允禩等人，就是己的門客幕僚、腹臣，別說一片紙、一封信，連一句話沒捎來，京師什麼情形竟漆黑一團，實在難決策，軍中糧庫中有六存糧，發文年羹堯，年羹堯又推給李衛，李衛遞進稟帖，說「軍中但有一日斷糧，請十四爺行軍法斬了奴才。今雪，糧食一一往補給，若屯糧，請十四爺殺了奴才，另選高明。」軍隊一動，的是金山銀山米山麵山，今情形不明，
師無名，又沒有存糧，在這漫雪中行軍，步不潼關就餓垮了，怎麼敢輕舉妄動？甘陝總督、甘肅巡撫衙門三兩頭來拜，催問允禵行期，個允禵催六神無主，挨了幾日，遵旨，帶了十個人啟程，打算京見了允禩再商量。這一來耽誤了時日，加雪路滑，趕北京時，已是十二月初二，早有禮部一群司官接著，逕直往內導引，黨逢恩雖在裡頭，無奈人眼雜，二人縱有千言萬語，眼色會意已。當此時，允禵身不由己，在西華門遞牌子。
「十四爺！」不一刻工夫，六宮太監李德全便迎了來，請安來便：「今兒禮除服，萬歲爺方才還念叨您，說路不，怕您趕不回來。」允禵怔了一，冷冷說：「萬歲？就是四哥吧？登極典還沒辦，就稱了萬歲？倒真是伶俐人，虧煞了還惦記著我！」李德全一聲不敢言語，默默帶著允禵往裡走，直太門，已離乾清宮不遠，李德全實在怕他進胡說，連累了己，站住了腳：「十四爺，奴才受過您的恩，這時辰不不關照一聲。京師情形局已定，與十四爺離京時不相同。過幾日您就明白了。當今主子不比先帝，最是細的，十四爺就有什麼思，往後慢慢萬歲說，打不散的親兄弟，就撂開手了……」
允禵知他的意，迎著凜冽的寒風，悵悵望著積雪覆蓋的一層層宮闕掃纖塵不染的街，點了點頭，逕隨李德全入乾清門進乾清宮。但見六十四盞白紗宮燈夾著甬，乾清宮九楹殿朱紅門牆柱窗白紙糊嚴了，丹墀靈幡紙帳悲風裊裊，殿素幔白龕正中金漆楠木棺前，供著康熙的靈位，寫：
合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
功德仁皇帝愛新覺羅．玄燁位
兩旁男昭女穆，東邊胤禛為首，挨次跪著允祉、允祺、允祚、允祐、允禩、允禟、允䄉、允禌、允祹、允祥、允禑、允祿、允禮、允祈、允稷、允禕十六個年阿哥，西邊卻是雍親王福晉為首，頭才是康熙的嬪妃，惠妃納蘭氏為首，馬佳氏、郭絡羅氏、戴佳氏……什麼答應、常在……凡受康熙一幸恩的依品級伏身跪著，白汪汪一片，像是剛舉哀不久，兀滿殿啜泣唏噓聲。李德全急趕一步進來：「萬歲，將軍王允禵趕回來了！」
允禵走在這白色的世界裡，原是恍恍惚惚迷迷離離，似做夢一般，這一聲提醒了他，才知世變遷，景物依舊人已非，連己的名字變了。彷彿遭電擊，他渾身一顫，清醒過來。陡間膈間一股似氣似血、又腥又熱的東西湧來，淚水已經奪眶，長嚎一聲趨跪入，不管三七二十一，伏在冰冷的臨清金磚，雙手死命摳著，身子痛苦扭曲著，嘶啞的嗓音驚滿殿人裡慄：「阿瑪！你了……我苦……苦啊！你為什麼……不等等我……等我……你一眼……你狠……我悔……原本打拉薩……我就回來……見你……你為什麼不肯……？」
「舉哀！」張廷玉聽著允禵話中未盡意，生怕這愣阿哥說更難聽的，忙在旁喊一聲。
於是眾人齊聲悲嚎，這群人不比允禵，是哭乏了的，是乾叫，早已沒了眼淚。有的摀住臉假哭，有的摳磚縫兒哼哼，有的拖著涎水，待哭聲低了補兩聲……亂嘈嘈的，倒掩了允禵的哭訴。
「十四弟！」許久，哀止後，胤禛方身來，由邢年扶著允禵跟前，嘆息一聲：「難為這麼遠的兒，艱難跋涉，總算趕了回來，先帝在靈，必定稱你孝。不過，今兒是除服的日子了，有些趕緊商量。你節哀，朕還有些知話兄弟們講。」他哽咽了一聲叫過張廷玉，吩咐：「所有女眷，外官內官退。你傳旨給我府的鄔思，我回一趟見見，後就移住養殿，少軍國重務在等著……」
張廷玉答應著了，所有阿哥跪直了身子，愣愣著胤禛，不知他有什麼話說。胤禛滿面戚容，頭一個月沒剃，前額的頭髮已寸許來長，顯十分憔悴，他蒼白著臉來回踱了許久，語氣沉重說：「……來吧，今日論兄弟，不論君臣……」他仰臉吁了一口氣，款款說：「這個帝位傳給我，我是萬萬沒。不但我，就是各位哥哥兄弟、滿朝文武，料有今日的恐怕很寥寥……」他開篇這幾句，無頭無尾，似嘆似嗟，眾人不知是什麼意思，瞪了眼睛。
「古皇帝不長壽，理很。」胤禛臉色愈加蒼白！「有的是享福太，子女玉帛將息著，聲色狗馬淘虛了身子。有的是妄長生，討不死藥，煉九轉丹，反戕害了命。所打祖龍算，活過七十壽的皇帝滿打滿算有三位。唉……我們見的，父皇盛年身子骨兒什麼光景？他老人一生不貪酒色，不愛財帛，不煉丹藥，為什麼活了六十九歲？——這件我來，是我們愛新覺羅命中所定！」
胤禛慢慢踱著，不眾人一眼，管娓娓言：「朱元璋說過，古胡人無百年運，細思五胡亂華元朝，確是此情形。我們滿人有那麼百十萬人，入主中原，不朝乾夕惕惴惴履薄冰，那就比在太湖裡撒一胡椒麵兒，終究變不胡椒湯！我們何其艱難！盡著些翼翼，早五更，夜伴明燈勤政，還有少闕失難周全！據我，聖祖就是為蒼生、為統御華夏嘔瀝血，活活累的了！」
「所當皇帝是苦，我們滿人當皇帝萬是極苦的！」胤禛瞥一眼兄弟們，無聲無息了一，「論才學，我比不三哥；論忠厚，我比不五弟；論識量，八弟是最的；任艱任煩，算十三弟；論行兵佈陣，我不及十四弟。因此，選中我入繼統，做這極苦的，不但沒，我不願做！兄弟們在這裡，一個外人沒。你們誰說我說的不是，或者你們誰願意做這皇帝，今日當眾說來，我讓位給他！」
他口似懸河滔滔不絕，像是談，又像是勸說，語氣中既不乏誠懇，又帶著一種巨的威壓，兄弟們被說目瞪神癡，眼見允祥虎視眈眈注目眾人，外頭劉鐵張五哥一干侍衛仗劍瞋目挺身立，哪一個敢仗馬鳴？
「既你們不願，我勉為其難。」胤禛皺眉：「為祖宗業，我必定宵旰勤政，不負先帝重托。我雖生認真，但並不刻忌，饒人處，我饒人。不懷著異樣的思難為我，懷著不軌怎樣怎樣，我在政務有闕失，你們還像從前那樣，管提醒我，輔佐我，不但我知恩感戴，就是阿瑪在九泉，見我們兄弟睦，共治，他老人必定是歡喜的……」說著便掏手帕拭淚。允祥見他這樣，率先座跪了，泣：「皇此重手足情誼，推置腹，就是石頭人感化了！今君臣分已定，我們一定遵皇聖訓，恪盡臣，同治聖化，理，報先帝萬歲隆恩！」
他這麼一跪，十七阿哥跟了。眾人坐不住，一齊伏稱臣，山呼「萬歲」！
「就這樣吧。」胤禛雙手虛扶一，說：「兄弟們先回，料理，後明日，照常辦差。朕已詔恩赦，書房人手少，調馬齊、趙申喬進來辦。今日關照兄弟們一，一件是開恩科取士；一件是鑄雍正制錢，這是通常的；還有一件，兄弟們欠的庫銀，還，早早還了；還不，具折密陳來，朕不因廢公，所怕有點處分，不因公廢，處分了再減免債務，是題中應有義——乏吧！」
允祥單獨留，胤禛又說了一會子話方辭來，見隆科帶著十幾個太監，抱著高高一疊文書正進養殿，便站住了，笑：「老隆，這就忙來了？」隆科行禮笑：「這是主子的。今晚抄十三個京官的，防著他們轉移財物，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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