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的兒媳瘋了。變瘋的原因村人絲毫不知曉。秋末初冬的一晌午，平時很少在村巷裡露臉兒的突從四合院輕手飄腳蹦村巷裡哈哈笑不止，立即招引來一幫閒人圍觀。哈哈笑著又戛停止，瞬間轉換一副羞羞怯怯、神神祕祕的眉眼，竊竊語：「俺爸跟我……我跟俺爸……你甭給俺阿婆說噢！」圍觀的男女為驚駭，面面相覷，誰聽這樣怕的，不管裡何，臉不願表現幸災樂禍的神情，一些拘謹的人乾脆扭身走開了，有幾個女人拉著勸著，禁斥著，不胡唚。卻反瞪眼睛向人們證明：「誰胡唚來？你問俺爸，他跟誰？你們甭我！他娃子不我的炕，他爸是搶著哩！」仁義的村人們沒有被這個的笑話所逗笑，是驚嘆不已。白孝武鎮正走跟前，聽此就豎眉毛，斷斥責幾個女人：「還不趕快拉回！還聽胡唚亂吠？」幾個女人了指令，便勢死勁拉扯。那女人兩臂一掄，三四個拉的女人全甩開，撒腿端直朝鎮跑，一邊跑一邊叫著：「我保障所尋俺爸呀……我俺爸了呀……」這個女人發瘋的便在村子裡嘩傳播。
跑白鹿鎮，見了稠密的人伙便愈發興奮，不斷咕噥著重複著「俺爸跟我，我跟俺爸」的話，引那些從四面八方趕集來的男人哄笑不止。從街張張揚揚走過，屁股後頭擁著一堆熱鬧的陌生人。白孝武搶先一步跨進保障所，鹿子霖正跟幾個逛集順便他聚會的友在屋裡頭閒聊。白孝武神色緊張說了發生的，兒媳婦已經闖進院子，熱鬧的人圍在門口不敢進。鹿子霖頓嚇黃了臉，一句話沒說，跨前抽了兒媳一記耳光。兒媳被打趔趔趄趄在原轉了一圈，暈頭昏腦問：「爸，你不跟我了還打我？」鹿子霖氣臉色蠟黃，又甩一巴掌，那女人就跌倒在院子裡。鹿子霖說：「孝武，你快這禍害拉回。」白孝武一攥住那女人的胳膊，拖著拽著走保障所院子，又禁斥那些尾追的人說：「瘋子嘛，有啥的？」鹿子霖緊隨其後趕回來，兒媳推進廈屋就從外邊鎖了門板，喘著氣送孝武門：「孝武，你深明義！」
鹿子霖被這件難辯解的瞎搞惶惶不安。他的女人鹿賀氏卻冷漠給他撇涼腔氣：「這你在原的名氣越發的了！」鹿子霖吸著水煙根本不理會。鹿賀氏在門樓裡奚落他的話再難聽無傷局，麻煩的是這個瘋子兒媳怎麼辦？胡唚亂吠的瞎話是傳冷先生耳朵，他還怎麼他見面說話？這件發生這樣突，簡直是猝不及防，一子傳播整個原，像打碎的瓷器一樣不收拾，難箍渾。他找冷先生當面說清，準定夠先入為主澄清實，考慮此時鎮子人群湧動被人注視的尷尬，直等集散街空，他才走進冷先生的中醫堂。冷先生一見面倒先開口：「子霖，你來了先坐。我知晌午發生的了。」鹿子霖頓覺頭寬釋，臉在了。冷先生平靜的說：「你不跟人計較。」鹿子霖真感動了，說：「哥呀，我對不住你！」冷先生說：「先前的先前的話不說了。我給病治，你讓兆鵬寫一張休書了。」鹿子霖淒婉說：「你前二年說這話，我不忍，我總個圓滿結局哩！沒料越等越糟。咱先不說休書，等病了再說。」冷先生便跟著鹿子霖裡給女兒診病。
冷先生走庭院，就聽見女兒的喊叫聲：「爸吔，回來吔快炕！」冷先生腮幫的肌抽扭著走窗前。女兒瞅了冷先生一眼就愣呆呆僵住，隨哇一聲哭叫。冷先生說：「鎖子開開。」鹿賀氏打開鎖子開了門。冷先生進了廈屋瞅著女兒。女兒這時清醒過來，抹著淚招呼父親坐椅子。冷先生說：「你怎麼了？」女兒莫名其妙：「不怎麼。我的嘛。」冷先生說：「不怎麼就。你等著，我讓你兄弟拉毛驢來接你回娘住幾。」女兒說：「不麻煩兄弟，我不。眼雪呀，我還有兩雙棉窩窩沒緔完哩！」女兒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冷先生坐了一會回中醫堂了，臨走叮嚀說：「再犯病的時候你叫我。」
冷先生剛走進中醫堂還沒坐穩，鹿子霖又來了，不說是兒媳的瘋病又犯了。冷先生啥話不說又來鹿子霖，先在院子裡佇立諦聽。廈屋裡傳來女兒的聲音：「我有男人跟沒男人一樣守活寡。我沒男人我守活寡還掙個貞節牌，我有男人守活寡倒圖個啥？你娃子我瞅不進眼窩，你爸跟我恨不我吸進鼻孔兒……你不我的炕你爸愛……」鹿子霖站在側後，滿臉燒騷恨不鑽進縫兒。冷先生轉過身走門來說：「你跟我拿藥。」
※※※
半年前一深夜，鹿子霖喝醉醺醺回來腳猛踢街門。街門閂子咣噹一聲響門扇啟開，鹿子霖蹺門檻時腳尖絆了一，跌倒在門裡爬不來，聲喚著發脾氣：「你狗日……還不趕快扶我，還……立在那兒……熱鬧！」他為開門的是老伴，卻料不今晚是兒媳開的門。兒媳難為情的說：「爸……是我。」鹿子霖分辨不清是誰的聲音，繼續發脾氣：「我知是你……你不扶我，盼著跌死我？」兒媳便伸手抓住他的膀臂往拉。鹿子霖仍聲喚著，掙扎著爬來，剛站立來走了兩步，又往前閃撲一跌翻。兒媳急忙抱住他的肩膀幫他站穩身子。鹿子霖本一隻胳膊搭兒媳肩膀，借助著倚托往前挪步，聲慨嘆著：「老婆子，還是你對我實受！」兒媳滿臉騷燒，低聲分辯說：「爸，你盡說胡話……不是俺媽是我。」鹿子霖眼睛一瞪，站住腳：「你媽咋哩，你咋哩？一樣喀！你對爸實受著哩……著哩喀！」扶著阿公走過門房進入庭院，一輪半圓的月亮貼在，院裡瀰漫著香椿樹濃郁的香氣。鹿子霖站在院子裡連著打了兩個震撼屋院的噴嚏，變一副柔聲憨氣的調子說：「俺娃你……孝順很……」說著就伸過右臂來兒媳抱住了，毛茸茸的嘴巴在臉頰急拱，噴熱騷騷的燒酒氣味，幾乎同時就有一隻手在穿著一件單衫的脯揉捏。驚叫一聲，渾身燥熱雙腿顫抖，幾乎陷入昏厥的恍惚中，又本央告說：「爸呀，這啥話嘛……快丟手……」鹿子霖：「這怕啥嘛……俺娃身軟……」兒媳終於從突發的慌亂中恢復理智，猛力掙脫來奔進廈屋將門關死。鹿子霖又摔倒在，哼哼著爬不來。兒媳在炕邊坐了一會，鎮靜一，從木窗朝外，阿公仍躺在庭院磚拉鼾聲。嘆口氣，斷定阿公真的是喝醉了糊塗了，惻隱又催使開了廈屋門走，再次阿公拉來拖向房磚墊台階。阿公已經完全不省人，任拖著拽著架著走進房東屋按在炕邊，順勢就倒在炕，依呼嚕打鼾。給阿公脫掉布鞋雙腿掀炕，拉開一條薄被搭在阿公身，後就走回己的廈屋。這一夜，睜著眼坐明，聽了整整一夜從房東屋傳的忽高忽低忽粗忽細的鼾聲。
鹿子霖醒過來已早飯時辰，在穿鞋時似乎才昨晚根本沒有脫衣服，漸漸悟覺來昨晚在酒醉後有失德的行為，但他怎麼回憶不具體過程。兒媳一銅盆溫水放在台階。鹿子霖一邊洗臉一邊朝灶房發問：「你媽哩？是不是又燒香拜佛咧？」灶房裡傳一聲「嗯」的回答。鹿子霖鄙夷說：「燒碌碡粗的香磕爛額顱不頂啥！」灶房裡的兒媳沒有應聲。鹿子霖不兒媳有什麼異常，就放走明廳方桌旁坐吸煙。兒媳先端來辣碟兒蒜碟兒，接著又送來餾熱軟透的饃饃，三回端來一碗黃燦燦的米稠粥，便轉過身回灶房了。鹿子霖操筷子攪了攪碗裡的稠粥，霎時腦子裡轟爆響氣血沖頂一陣旋轉——碗底攪翻來一窩子鍘碎餵牲畜的麥草。鹿子霖端碗舉半空又改變了主意，沒有擲是原樣兒放回桌面。那一瞬間，他腦子裡閃過一個驚問，摔了碗後來的戲怎麼往唱呢？不改易的關鍵是己昨晚肯定做了丟臉的了；不聲不響飯端進牲畜棚倒進牛槽，後甩手保障所，似乎不妥，往後還進不進這個門呢？經過迅疾的分析判斷後，鹿子霖重新捉竹筷，埋頭口口喝稠粥來，聲音響亮誘人，一根一根麥草刮撥碗的一邊，直碗裡的米粥喝光刮淨剩一窩麥草，後對著灶房說：「盛飯。」
兒媳坐在灶鍋的麥草蒲團沉靜鐵，等待著碗被摔碎的聲響阿公的咆哮謾罵。預的一切沒有發生，聽了呼嚕呼嚕喝粥的響聲，己反倒慌亂無措了，及至聽阿公像平常一樣呼叫添飯的聲音，頭那鐵壁一般的堡壘頓時土崩瓦解。低著頭走明廳方桌跟前，就瞅見碗裡那一撮麥草。雙手端空碗急忙轉身走回灶房，再沒有勇氣敢瞅阿公一眼。掀開鍋蓋，撈勺兒又猶疑不定，飯再舀進碗裡呢，還是碗裡的麥草刮掉倒來？咬咬牙就勺裡的米粥倒進裝著麥草的碗裡，豁來了，他怎麼辦吧！
鹿子霖端飯來桌前的兒媳眼裡惶惑，斷定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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