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珏齋在田莊台營操場演習打靶，己連中五槍，正在唱凱歌、留圖畫、志意滿的當兒，忽接一個廷寄，拆開時，方知他被御史參了三款：一款逗遛不進，二濫軍餉，三虐待兵士。樞廷傳諭，著他明白回奏。完，歎了一口氣：「悠悠口不諒人，怎不使英雄短氣！」就手遞給子升：「賢弟替我辦個電奏吧！一款的理由，我剛才已經說明；二款約就指打靶賞號言；有三，適其反，真叫人無從索解，盡賢弟斟酌措詞就是了。龔尚書唐卿處該另辦一電，這裡的情形盡量詳告。在唐卿新派了總理衙門臣，管著這些了，讓他們奏對時有個準備。」子升唯唯答應了。
我且暫不表珏齋在這裡的操練軍士、預備迎戰。再說唐卿那日在龔尚書那裡發了珏齋覆電，散後，正回再給珏齋寫一封詳信報告情形。走中途，忽見己一個親隨騎馬迎來，情知裡有，忙遠遠問什麼。那人：「金太太派金升來請老爺，說有商量，立刻就。陸人已在那裡候著。」唐卿裡很覺詫異，吩咐不必回，撥轉馬頭，徑向紗帽胡同來，進了金宅，見雯青的嗣子金繼元，早在倒廳門口迎候，嘴裡說著：「請世伯裡面坐，陸姻伯早來了。」唐卿跨進門來，一見菶就問：「雯青夫人邀我們什麼？」菶笑：「左不過那些雯青留的罪孽罷咧！」言未了，聽人喊著太太來了。氈簾一揭，張夫人全身縞素走進來，向錢、陸兩人叩了個頭，請兩人炕坐，己靠門坐著，含淚說：「今請兩位伯伯來，並無別，為的就是彩雲。這些原是務，兩位伯伯是忙人，本來不敢驚動，無奈妾身向來懦弱，繼元又是輩，真弄沒有辦法。兩位伯伯是雯青的至，所特請過來，替我個主意。」唐卿：「嫂嫂且別說客氣話，彩雲底怎樣呢？」張夫人：「彩雲的行為脾氣，兩位是知的。從雯青世，我早就知是一件難了的。在七裡，倒很悲傷，哭著時，口口聲聲說守，我倒放些了。誰曉一終了七，的原形漸漸顯了，常常不告訴我，玩耍，後來索戲，深更半夜回來，不乾不淨的風聲又刮我耳邊來。我老記著雯青臨終託我收管的話，不免說幾句，就不三不四給我瞎吵。近來越鬧越不話，不客氣求我放了。二位伯伯，熱辣辣不滿百的新喪，怎麼死者愛的人讓這門呢！不說旁人背後議論我，就是我問良，何對雯青呢！是不放，又鬧你翻覆、雞犬不寧，真叫我左右為難。」說著，聲音變了哽噎了。菶一聽這話，氣跳來：「豈有此理！嫂嫂本來太說話！照這種沒良的行徑，你該拿做太太的身份來，法責打了再講話！」唐卿忙攔住：「菶，你且不先怒，這不是蠻幹來的。嫂嫂請我們來，是給個兩全的辦法，不是請我們來代行長職權的。依我說，——」正說，忽見彩雲倏進了廳來，身穿珠邊滾魚肚白洋紗衫，縷空襯白挖雲玄色明綃裙，梳著個烏光鏡的風涼髻，不戴首飾，不塗脂粉，打扮越是素靚，越顯丰神絕世，一進門，就站在張夫人身旁朗朗：「陸人說我沒良，其實我正為了良發現，才一點不裝假，老老實實求太太放我走。我說這句話，彷彿有意陸人彆扭似的，其實不相干，陸人千萬別！老爺一向待我的恩義，我是個人，豈有不知；半路裡丟我死了，十年的情分，怎麼說不悲傷呢！剛才太太說在七裡悲傷，願意守，這是真話，是真情。在那時候，我何嘗不給老爺掙口氣、圖一個名兒呢！是生就我這一副愛熱鬧、尋快活的壞脾氣，臨頭，個兒做不了主。老爺在的時候，我儘管不，我一顆，還給老爺的柔情蜜意管束住了不少；現在沒人管我，我個兒又管不了，若硬我留在這裡，保不定鬧不聽的笑話，那一步田，我更對不住老爺了！再者我的手頭散漫慣的，從沒學過做人的理，了老爺這裡，又由著我的兒千累萬花。今老爺一死，進款是少了，太太縱賢惠，我怎麼隨隨便便？但是我闊綽的手一時縮不回，怕老爺留來這點子死產業，供給不我的揮霍，所我徹底一，與其裝著假幌子糊弄，結果還是替老爺傷體面、害子孫，不直截了當讓我走路，歹死活不干姓金的，至我一個人背著個沒良的罪名，我覺良倒安穩呢！趁今太太、少爺老爺的友在這裡，我裡的話全說明了，我是斬釘截鐵走定的了。不，就請你們我弄死，倒爽快。」彩雲這一套話，滿廳的人說愣住了。張夫人顧拿絹子擦著眼淚，卻並不驚異，倒菶氣鬍鬚倒豎，紫脹了臉，一句話說不。唐卿瞧著張夫人的態度，早猜透了幾分，怕菶發呆，就向彩雲：「姨娘的話倒很直爽，你既不願意守，那是誰不強你。不過今你們太太為你請了我們來，你既照直說，我們不不照直給你說幾句話。你是的，但是依我們三件：一不在北京走，回南後才許走。為現在滿城裡傳遍你孫三兒的，不管他是謊是真，你在這裡一走便坐實了。你給老爺留面子，這裡熟人太，你不給他丟這個臉；二這時候不，該滿了一年才。你既曉老爺待你的恩義，這承認老爺有年的情分，這一點短孝，你總給他戴滿了；三你不肯揮霍老爺留的遺產，這是你的。現在答應你，那麼除了老爺從前已經給你的，你帶，其餘不再向太太少爺求什麼。這三件，你依，我就替你求太太，放你。」彩雲聽著唐卿的話來厲害，句句己的話針鋒相對，暗忖有答應了再說，便：「錢人的話，是我裡說的話，不說三件，再些我依。」唐卿回頭望著張夫人：「嫂嫂怎麼樣？我勸嫂嫂年輕憐，答應了罷！」張夫人：「這叫做沒法，此。」菶：「答應儘管答應，是在這一年內，姨娘不在外胡鬧、在瞎吵，兒守孝伴靈，伺候太太。」彩雲：「這個請陸人放，我再吵鬧，在陸人會請太太拿法來責打的。」說著，冷笑一聲，一扭身就走了。菶彩雲走後，向唐卿伸伸舌頭：「厲害的傢伙！這種人放在裡，何了！我勸嫂嫂越早打發越！」張夫人：「我何嘗不知呢！就怕不清楚的人，反說我不明體。」唐卿：「在今許走，是我菶的主，誰還說嫂嫂什麼話！就是一年的限期，不過說說罷了。是我再有一句緊話告訴嫂嫂，府萬不在京耽擱了。固中日開戰，這種世亂荒荒，雯青的靈柩，該早些回南安葬，再晚，怕海不通。就是彩雲，該離開北京，免再鬧笑話。」菶極端贊。於是就張夫人同繼元商定了盡十裡京回南，所有扶柩城及輪船定艙等，由菶、唐卿兩人分別妥託城門津海關木生招呼，十分周。
張夫人忙著收拾行李，彩雲倒規規矩矩幫著料理，一步不曾門。了臨動身的一晚，張夫人已經累了一整，著明還一早路，一吃完夜飯，即便進房睡了。睡中間，忽著日裡繼元的話，雯青有一部《元史補證》的手稿，是他一生的血，一向擱在彩雲房裡，叮囑我收回放，省糟蹋，便叫一個老媽子向彩雲。誰知不倒平安無，這一，不會兒，外邊鬧沸反盈，一片聲喊著：「捉賊，捉賊！」張夫人正來，見彩雲身穿一件淺緋色的緊身，頭髮蓬鬆，兩手捧著一包東西，索索抖個不住，走床面前，包遞給張夫人：「太太的是不是這個？太太己瞧罷！啊呀呀！今真我嚇死了！」說著話，身倒在床前面一張安樂椅裡，兩手撳住口吁吁喘。張夫人一面打開包著，一面問：「底怎麼回？嚇那樣兒！」彩雲顫聲答：「太太打發人來的時候，我已經關門睡了。在睡夢中聽見敲門，知太太房裡的人，爬來，半找不火柴匣子，摸黑兒開門。進來的老媽才話說明了，我正待點著支洋燭找，那老媽忽狂喊一聲，嚇我洋燭掉在，眼犄角裡彷彿見一個黑人，向房門外直竄。那老媽就一頭追，一頭喊捉賊，奔了。我還不敢動，怕還有二個。按定了神，勉勉強強找著了，己送過來。」張夫人包書，說：「書倒不差，現在賊捉了沒有呢？」彩雲還未回答，那老媽倒先回來，接口：「哪裡捉呢？我親眼見他在姨太的床背後衝，挨近我身，我一揪住他衣襟，被他力灑脫。我一路追，一路喊，等更夫打雜的來，他早一縱跳了房，瓦沒響一聲，逃無影無蹤了。」張夫人：「彩雲，這賊既藏在你床背後，你回，走失什麼沒有？」彩雲聲：「啊呀，我真嚇昏了！太太不提，我還在這裡寫意呢！」說時，慌慌張張奔回己房裡。不三分鐘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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