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玩花赏景，海宁城外，谷缜：“城乌烟瘴气的，不入罢。我知一绝的处。”
二人在钱塘江边、入海口处，寻一座酒楼，楼名“观海”，轩敞宏伟，高有三重，门处是一副书写工丽的联：“楼观沧海日，门听浙江潮。”此一联，将满楼海气象，烘托无余。
谷缜指着那联笑：“听说两句，是唐人骆宾王写的，那儿他跟咱一，是刚刚逃狱的光头尚。”陆渐笑：“你才是尚，我不是。不，诗气魄很，那骆什王的，很了不。”谷缜拍手笑：“，那骆什王的，真是了不。”陆渐知他嘲笑己，笑一笑，懒计较。
两人漫步登三楼，面海处坐。谷缜指点山川，说：“海宁城南滨海，西南有赭山，钱塘江贯穿其间，东接苍茫海，故又谓海门。”
陆渐讶：“些你知？”谷缜：“我曾在一带经商。行商者，不知理，不知风俗人情，必赔本遭殃呢。”
陆渐更觉惊讶，说：“你在牢关了两年，按理说年不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做生意了？”
谷缜微微一笑：“有志不在年高，何况经商本就有趣，比文习武玩了。”
邻桌有几儒衫文士，正在酒吟风，听话，不快，其中一人喝：“你少年人光着脑袋，不僧不俗，说的话怎离经叛？初，孔圣人的弟子中，颜回从文，子贡经商，怎人说子贡比颜回更。子贡说己不颜回，颜回闻一知十，己不闻一知二；你子，己本从文，就不信口雌黄，有辱圣贤。”
谷缜哈哈笑。那文士怒：“你笑什？”
谷缜忽朗声吟：“师与商孰贤？赐与回孰富？少穷乌纱，皆被子曰误。”
众文士听一呆，四句诗分明说的是：师与经商谁更，先子贡颜回谁更富，子贡富比王侯，颜回却是活活穷死，但古今少读书人，被孔子二人的评语骗了，落穷困潦倒的步。
众文士初怔忡，随即怒，纷纷啐：“有辱圣贤，有辱圣贤。”
谷缜笑：“你说我有辱圣贤，敢问那颜回一辈子做什？除了读书，便是论，无，国无益，白白赚了‘亚圣’的名声，死了却连棺材有。子贡使四国，先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致使十年中，五国势翻覆。他做商人又怎了？孔子死，不是他钱料理吗？皇帝老儿希望你做颜回，安贫乐，他一人消遥快活；但若是像子贡，嘿嘿，他老人的江山就难坐了。”
他手指着一干文士，笑：“你些读书人，不是常说‘书中有黄金屋，书中有颜玉’吗？见满嘴的仁义德，骨子不是钱女人。你谁若真跟颜回穷，死了连棺材有，我便佩服。商人赚的钱虽不怎干净，但比那些贪赃枉法的臭官儿，却干净千万倍不止。”
那干文士被驳张口结舌，唯有连骂：“荒唐，荒唐”。
谷缜却不理，叫：“伙计。”那伙计人四海，眼神机灵，一瞧谷缜气派，便知不凡，听他跟众文士辩有趣，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一听叫唤，忙：“爷有吩咐？”
谷缜：“有纸笔墨砚吗？”那伙计笑：“有，有。”取。众文士先前被谷缜驳倒，中不忿，一人冷笑：“厮莫不是两首歪诗？若是，一定臭不闻。”
谷缜笑：“老子歪诗，先闻两声臭屁了，虽臭不闻，但爷爷气量，再臭笑纳了。”不顾众文士怒目相向，饱蘸浓墨，在纸写：“旅途困顿，银两短缺。”写罢署姓名，给那伙计，笑：“你拿海宁城状元巷吴朗月府，给门的老钟，再找他二十两银子，做跑路费。”
那伙计听目定口呆，吃吃：“您、您说的吴朗月莫不是吴官人？”谷缜笑：“敢情他现在叫官人了，不错，就是厮。”那伙计一怔，又：“但，但他怎给我那些银子？”谷缜笑：“你若嫌少，再便是，一百两内，关系。”
那伙计听晕晕乎乎，口：“二十两手就不错了，够，够我一店呢。”
那几文士听了，一人冷笑：“你伙计不守本分，竟听江湖骗子的撺掇，候挨骂，别悔。”
那伙计不觉犹豫。谷缜笑：“送一张字条，又不是劫法场。伙计，你不妨赌一铺，若是赌了，就是几十两雪花银子，若是赌错了，不挨吴门房的几记白眼，又吃什亏？”
那伙计笑：“爷说的是。”双手捧了那纸，将浓墨细细吹干，足底生风，飞似了。
谷缜睨了那帮文士一眼，笑：“你不帮我送条子，士农工商，士子居首，各位既是读书人，跑路费翻倍。”
那几人怒，一人叱：“你厮太放肆，辱骂圣贤在先，戏侮我等，我告官府，治你亵渎斯文罪。”
谷缜做耳背模，接口：“你敢再说一遍，治我什罪？”
那人血气涌，声：“怎不敢说，治你亵渎斯文罪。”
谷缜笑：“说，听真了。”那人冷笑：“听真了又何？”
“你罪名谓稀奇古怪。”谷缜笑了笑，从容，“《明律》三十卷，四百六十条，我条条背，唯独有听说‘亵渎斯文’罪。《明律》中《刑律》十一卷，中有骂詈八条，止子不骂父、妻不骂夫、臣不骂君，却说老百姓不骂圣贤、骂书生。《明律》是太祖皇帝所定，难不各位比太祖皇帝高明，竟生生定一条‘亵渎斯文’罪。”
那几文士一听话，无不面土色，“篡改《明律》”的罪名有泰山压顶，任是谁人，担不。他原本，光头青年不是寻常百姓，需抬官府，随意罗织一条罪名，便轻轻将压服。不料今日命逢太岁，遇的竟是讼师一流的人物，不止口才犀利，抑且精熟律法，反给他扣一顶足抄灭族帽子。
谷缜见诸生神色张皇，两眼纷纷盯着楼梯口，中暗暗笑，口中却叫：“楼的人听了，几人篡改《明律》，罪不容诛。掌柜的，几人你认识？给我他的名字写，若有欺瞒，我便告官府，治你通逆包庇罪。”
此“观海楼”的掌柜听喧哗，早已赶，闻言暗暗叫苦，莫知所。那几文士更是浑身抖，其中一人胆怯体弱，急，竟昏了。
谷缜再闹，陆渐却瞧不，说：“谷缜，罢了，何苦了几句闲话害人。”
谷缜瞪他一眼，冷笑：“就你软。”转向那几文士喝：“算你运气，我瞧位陆爷的面子，放你一马，不谢陆爷。”
那几文士转悲喜，顾不什尊严，纷纷身，向陆渐躬身揖，口称陆爷，陆渐涨红了脸，慌忙身回礼。
谷缜哈哈笑，将手一挥，喝：“给我滚吧。”诸生哪有二话，匆匆钞，楼了。
谷缜笑：“帮酸丁一，楼真少了三分酸臭，了七分清净。”陆渐叹：“难怪东岛的人害怕你，你处处争输赢，谁不害怕？”谷缜正色：“我跟别人争输赢，唯独跟你，我便不争。”
陆渐摇头苦笑。谷缜淡淡：“你不信便罢，我说话是算数的。”
坐了一，忽听噔噔噔楼声，却是那送字条的伙计回，见他满脸通红，双眼亮，手中提着一包袱，气喘吁吁跑桌前，：“爷，爷您真是通的手眼。”
谷缜笑：“赚了少银子？”那伙计摊包袱，尽是一块块的整银，喘声：“二百两。我，我原本二十两的，谁知钟老门房送了字条进，回便说：‘老爷说了，你给谷爷办，给二十两，太寒碜，少说给二百两，才够意思’。说了，谷爷一应所需物，吴官人备，全亲送。”他兴奋难抑，说罢几句，人几乎瘫软了。
谷缜笑笑，：“将包袱收，银子太白太亮，扎了别人的眼睛。”伙计转眼一瞧，果见一楼人瞪着己，眼珠子似掉，头一惊，忙将包袱裹，却不走。谷缜笑：“怎？嫌少吗？”
那伙计蓦放银子，扑通跪倒，声：“人宁不些银子，情愿跟随谷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他年近三十，却年少的谷缜称爷跪，楼中人无不露鄙夷色。
谷缜莞尔：“你伙计，算盘打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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